回到了馆舍,李玹这回很自觉地先去洗了个澡去除了身上的酒味儿,然后才摇摇晃晃的走回了房间。
黛儿早已换好了一身常服坐在胡床上,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摇了摇头,连忙轻移莲步,走过来把他扶着,蹙着眉毛埋怨道:“怎么又喝成这样?”
说着还轻轻地吸了吸小鼻子,惊讶地问道:“咦,怎么没有酒味儿?”
李玹嘿嘿一笑,竟与杨光程经常做出的表情有几分神似:“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酒味嘛,我就先去洗了洗。”
黛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头却有些微微的感动,见他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便搀扶着他来到床边坐下,还很体贴的帮他脱下鞋子,让他躺在床上。
见李玹原来白净的俊脸竟然红的跟他官服的颜色一样,黛儿不禁有些失笑:“不能喝就算了,还非要逞强,瞧你这样儿,我去给你煮些醒酒茶。”
说着便要走开,躺在床上的李玹却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口中说道:“不用,你快上来睡吧,我没事,这韦太守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剑南烧春了,这玩意儿,够烈!”
黛儿无奈,小声的询问道:“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你快歇息吧,明儿还要赶路呢。”李玹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睛说道。
黛儿点了点头,拉开被子轻轻地为他盖好,然后便微红着脸,脱去外袍,动作十分轻缓地上了床。
李玹微闭着眼睛,一翻身便把她搂在了怀里,惊得黛儿娇躯一颤。好在他并未有什么别的动作,头一歪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剑南烧春是这天下间最有名的烈酒,以他的酒量,没有当场不省人事其实已经算很好的了。
一夜安好。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李玹已经清醒了过来,微微打了个哈欠,便大睁着双眼,观察着身旁美人的优雅睡态。
一缕阳光投射进来,温暖而不燥热,明亮而不刺眼,更为这小小的房间增添了许多温馨之意。李玹一时竟有些不想起床,就想一直待在这儿看着她,直到永远。
可惜事实依旧是残酷的,李玹轻叹了一口气,掀起被子下了床,穿上了一袭白衣,他不禁开始怀念起在长安的日子,虽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同床共枕,但好歹不必受这奔波之苦。
而且他这同床共枕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穿好了一身衣衫,腰间还系上了一条玉带。拿起象牙梳将头发束成中分的四方髻,再戴上一顶名匠雕制的金冠,银制的发簪横插在中间,一位白衣胜雪,气度天成的翩翩佳公子便出现在了铜镜上。
李玹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十分的满意。在大唐,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十分爱美的。许多贵族男子还喜欢在头上插着一朵花儿,脸上有时还会敷上一些白、粉,打扮的比女人还要花枝招展。
像后世女子做出来倍显阴柔美的兰花指,其实在唐朝时也是男人们的专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翘兰花指到了后来竟然变成了一种讽刺,当真是世事奇妙。
穿好了一身衣裳,李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黛儿,轻轻地笑了笑,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半路上迎面碰到高耀,高耀见他这副装束不禁一愣,瞪着眼睛看着他从身边经过,心中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这副装扮,是要去相亲吗?
洗漱完毕,李玹再次回到了房中,见黛儿还没有醒,便微笑着坐在了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她洁白柔嫩的小手。
不一会儿,熟睡中的美人微微闭着的双眼动了动,然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见李玹的这身打扮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是轻笑道:“哎呀,这是哪家的俊俏小郎君?”
李玹失笑,放开了她的小手,戏谑道:“快起床了小母猪,待会儿还得赶路呢。”
黛儿拉了拉被子,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小脸还带着一丝红晕,她小声地说道:“这就起,你快出去。”
被美人儿无情的赶了出去,李玹只好负着手站在门外欣赏着庭院中的风景。
许久,房门被打开,李玹回头望去,只见换了一身女装的黛儿对着他嫣然一笑,然后便走了过来挽住了他的手:“呆子,看什么呢?”
“看美人儿。”
李玹调笑一句,便牵着她的手向外面走了出去。
韦太守也来到了馆舍,向李玹汇报一下睢阳郡这些日子的赈灾情况。二人边走边说,差不多都交代完毕,李玹便对他拱手说道:“某这便要告辞了,韦使君请留步。”
前面不远便是城门,韦谦益便也不矫情,对他还了一礼:“那好吧,某这便回衙处理事务去了,李使君请慢走。”
李玹点点头:“韦使君请。”
韦谦益一拱手,便转过身子缓缓离开。李玹则是与黛儿并肩走出城门,羽林卫的士兵与车驾早已在外面等候。
清爽的秋风微微吹过,李玹系在金冠上的两条发带随风飘动着,俨然如仙人之姿,引得路人都不禁驻足而望,赞一声“好个俊俏的小郎君”!
楚丘和单父两县处于宋州的东北方向,靠近曹州和兖州,这里也是此次旱灾最严重的地方,不过韦太守说了,他已经调拨了大量的钱款和粮食给了两县,想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第一站是楚丘县,离宋州不远,大约中午的时候,车驾便已经走到了楚丘县境内,李玹见周围树木虽然已经有些枯萎,但是树皮都还是完整的,心中便已经了然,还没有到那种百姓吃树皮的地步。
不过这里的旱情也不容小觑,看看道上飞扬的尘土,还有周围龟裂的土地。李玹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不见有人开渠引水?
两旁的田地里一片死寂,竟不见半个人影,李玹皱起眉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土地兼并。
心中念此,李玹便对着外面下令道:“全速前进。”
缩回车内,他的目中又闪过了一丝狠色,想不到这这最为严重的地方竟然还有土地兼并的存在,此地县官当真该杀!
黛儿见他面沉如水的模样,不禁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李玹呼出一口气,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我可能又得开杀戒了。”
语气很是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是杀意十足,黛儿秀眉微蹙,便也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李玹的心情平缓了许多,便不再多想,一切等到了楚丘县城再说。
过了许久,马车缓缓停下,外面传来了高耀的声音:“公子,楚丘县已到,县中官员已来迎接。”
李玹睁开了微闭的双眼,轻轻地拍了拍黛儿的小手,便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一座小小的县城出现在眼前,李玹微微打量了一下,便将目光转移到前方的迎接官员的身上。
为首之人约三十余岁,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直袖圆领袍,头戴软脚幞头。
李玹眉头一皱,身穿青色官服,看起来应该是县丞,难道楚丘县没有县令?
按捺住心头疑问,李玹一掸袍袖,施施然向前走去,青袍官员连忙带着身后官吏们迎了上来,对李玹深鞠一股:“下官楚丘县丞张海,率县中诸吏员,拜见采访使。”
李玹摆了摆手:“诸君免礼,敢问县令何在?”
张海微微犹豫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县令……县令大人醉卧衙中,无法出来迎接……”
“醉卧衙中?”
李玹眉头皱起,县内都已经这样了,身为一县父母官,不带领百姓开渠救地,竟然还躺在官衙里饮酒?
张县丞听出李玹语气中的不满之意,连忙解释道:“使君,其实……岑县令是有苦衷的,还请使君先到驿馆安顿,下官这就去请县令前去拜访。”
李玹皱着眉毛,摆了摆手:“不必。长孙将军!”
长孙全绪下马上前:“末将在!”
李玹回头望了望,悠然说道:“请长孙将军带大家前去安顿,本官现在就去看一看这位‘有苦衷’的县令大人。”
“是,末将遵命!”长孙全绪抱拳应是。李玹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张县丞,扬了扬下巴:“烦请张县丞带路,李某去拜会一下这位岑县令。”
张海抹了一把冷汗,无奈之下只好躬身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