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回身看看,这是什么?”
淡淡的笑声,打消了长孙全绪心中的忌惮和惊恐,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向李玹。
李玹面前的桌子上此时已经多了几块用红缨串着,或是纯白,或是碧绿的玉佩。长孙全绪心中疑惑,不由得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看。
玉佩共有九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上面皆是刻着一行行篆体小字,长孙全绪拿过一块,刚刚入掌,竟是觉得一阵莫名的触感,他是世家子弟,自然知晓这是什么,不禁惊呼道:“天山寒玉!”
李玹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长孙全绪又拿起另一块玉佩,发现竟也是同样的材料,于是便再拿起下一块,再下一块……一直到九块全部试过,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九块玉佩,竟然全都是天山寒玉所制,长孙全绪被自己的这个发现惊呆了!
天山寒玉,乃是产自西域天山的一种极其奇特且稀有的宝石,其外观和玉无异,但是摸在手中却是感觉冬暖夏凉,夜晚之时还会散发出淡淡的荧光,据说长久佩戴在身上还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这种玉佩极其的稀少,就算是在皇宫大内也没有几块,皇帝李隆基倒是有一块还不到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是他最为喜爱之物,时常带在身上。
除了皇室,也只有各大世家能拥有如此神奇且稀有的宝物,他们长孙世家便是有一块,还是当初他们家族最盛时太尉长孙无忌在吴王李恪谋反案中查抄的一位大臣家中搜到的,只有拇指大小,却是作为长孙家族的传家宝,一直传了下来。
其他世家也不可能有太多的这种玉石,一般也都是作为传家宝流传下去的,极少有送人这种情况,更不用说一下子送九块之多,要知道,仅仅这一块,若是拿出去出售的话,所得之钱物便能供一个人挥霍无度地过一辈子了。
李玹笑吟吟地看着目瞪口呆的长孙全绪,又从怀中取出一块与桌上这九块相同形状的玉佩,一边把玩,一边笑着说道:“长孙兄不如仔细看看,这玉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长孙全绪翻了翻白眼,这不废话么,天山寒玉,当然与正常玉佩不一样了。
不过既然李玹说了,他便拿起来仔细地看了看,忽然发现,玉佩上面用篆体刻着几个细小的字:“裴,闻喜。”在下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印章一样的图案。
接着他又拿起另一块,只见和方才那块一样,上面刻着“杨,弘农”,最下面依旧是一个类似于印章的图案。
长孙全绪满脸的震惊之色,继续拿起剩下的几块,发现上面刻画的篆体字符全都一样,分别是太原郭、兰陵萧、太原王、襄阳张、清河房、京兆杜氏、河东柳氏七大世家。
这每一个家族都是如今的顶级门阀世家,长孙全绪似乎明白了什么,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李玹见到他这样子,便又将手中把玩着的那块玉佩递给他。长孙全绪接过,只见上面没有任何的图案,只是在中间刻着一个字:玹!
安静,十分的安静。
长孙全绪满脸的惊容,看着满脸微笑的李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加上李玹手中的这块,这十块堪称希世奇珍的玉佩,以及上面所刻画字样,再加上之前李玹所显露出来的惊人的隐藏势力……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示着,这九大世家,一定和李玹有着什么秘密的联系,甚至……
长孙全绪觉得自己不敢想下去了,但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一个足以震惊所有人的想法浮现在了他的心头:这九大世家,全都是支持甚至听命于李玹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是李玹却笑吟吟地将桌上的玉佩一块一块地收入怀中,自嘲道:“曾闻昔日战国时,苏秦身佩六国相印,没想到,李某今日竟也能过一下这样的瘾。”
说着还看了他一眼,神色中隐藏的意思不问自明。
长孙全绪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说话。李玹却是再度缓缓说道:“这些玉佩是某成婚那日大家送的礼物,自送到我手中,可谓是真的爱不释手。不知长孙兄可愿意也送上这样一块玉佩予我?”
听出了李玹话中的意思,长孙全绪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却是说道:“长孙家没落,却是无力赠予公子这样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物。”
屋中忽然安静了一瞬,李玹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中的杯子优雅地呷了一口凉茶,长孙全绪目光有些黯然,正要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耳畔却又传来了李玹那带着轻笑的声音。
“这倒无妨,李某颇晓发家之道,长孙兄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如坐下来听一听,待来日长孙门阀飞黄腾达之际,再为李某补上这一块礼物便是。”
长孙全绪一愣,映入他眼帘的是李玹那张依旧淡定从容,却不乏真诚的笑脸。
心中权衡片刻,他终于打定了主意,狠狠地一咬牙,对着李玹单膝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最为隆重的大礼。
南诏北方,与大唐的交界之处。
阁罗凤打开了凤良相派人连夜送给他的亲笔信,刚刚瞄了一眼,先是呆愣了一瞬,然后他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半晌,他将信放下,阴沉着脸询问道:“太和城现在情形如何?”
肃立在他面前的凤良相亲信回答道:“大相早已安排了人手,对蝮正清和相怀投的府邸实施监控,目前他们好像已经有了想要行动的迹象,大相命我转告大王,请大王务必赶回都城坐镇。”
阁罗凤沉吟良久,还是没能拿定主意,便对他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还要考虑考虑。”
凤良相的亲信刚刚退下,大军将凤良将便走了进来,看见阁罗凤的面色好像不怎么好,便出声询问道:“大王,可是都城有事?”
阁罗凤点了点头,把手中的信交给了他。
凤良将大略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忙说道:“大王,您必须快点回去,否则一旦蝮正清等人以于诚节之名发动叛乱,以如今都城的形势,恐怕他们能轻易得手啊!”
阁罗凤摇了摇头:“若是离开,这边境之事该当如何?”
凤良将急道:“唐人不识我南诏地势,臣完全可以率领兄弟们把唐军拖在密林之中,但是一旦都城有失,我们的灭顶之灾就要来了啊!”
凤良将急的直跺脚,阁罗凤却是愈发冷静地思考着应对之法,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阁罗凤亲兵的声音:“启禀大王,外面有一个人来到军营,说是大唐使臣派遣,前来给大王送一封信。”
听到“大唐使臣”四个字,阁罗凤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俊朗潇洒、淡定从容的年轻人。
然后便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将大唐使臣软禁在了四方馆中,不许任何人出入,这大唐使臣是怎么派人来到这里的?莫非……
阁罗凤心里“咯噔”一声,莫非太和城出事了?
想到此,他连忙高声说道:“快快有请!”
当州。
天宝八载三月,剑南节度使郭虚己大破吐蕃及其八个属国的联军,威震西川,在西部设金川都护府以震慑羌戎。
当州城中,剑南各将领正在开庆功宴会,本该在此欢庆的大帅郭虚己却是愁眉紧锁。
郭虚己的面色有些苍白,此次他为了能一举铲除西部的威胁,不惜亲身率军赶赴高原,结果感了冷疬。他已经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身体本来就有些小恙,这一下更是有些雪上加霜,再加上多日行军的奔波和劳累,逐渐的有些吃不消了。
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姚州的情况,抛开国事不说,李玹如今还在太和城,不知如今是否安全,若是他在南诏出了事,自己该如何向家主交代才是?
由于身体不适,再加上心情忧虑,郭虚己便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杯开席酒,然后便坐在那儿眉头紧锁,默默不语。
将领们不知他为何是这副模样,纷纷赶来劝解,顺带关心一下老上司的身体情况。郭虚己为人亲和,在剑南施政讲究的又是仁善为本,故而无论军民都对他十分的拥戴。
郭虚己出身世家,为人固守礼节,见到众将士们对自己如此关心,便收起愁容,强撑着笑脸与大家喝喝笑笑。
席上正火热间,却见到外面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高声道:“圣旨到!剑南节度使郭虚己接旨!”
想必是皇帝对郭大帅的封赏到了,众将士纷纷安静下来。郭虚己双手撑在桌子上,颤颤巍巍地慢慢走过来,他的幼子郭枢连忙过去搀扶着他。
宣旨官员身穿一件青色圆领斓衫,头戴乌纱软脚幞头,看起来约四十余岁,气质沉稳,看起来便让人颇生好感。
郭虚己走到他的面前,刚刚要跪下接旨,他连忙将其扶住,说道:“郭大帅身体不适,就不用纠结这些俗礼了。”
郭虚己没有逞强,而是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使君体谅,敢问使君高姓大名。”
宣旨官员连忙肃然拱手道:“下官监察御史李宓,见过郭大帅。”
郭虚己点了点头,向他还了一礼,李宓便也不啰嗦,展开手中圣旨,宣读道:“门下:剑南节度使郭虚己久镇南疆,德行昭著,向有功绩,今破摩弥咄霸诸国,壮我大唐雄威,特封上柱国、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赐帛千匹,以赏其功。”
众将领拍手纷纷叫好,郭虚己艰难地躬了躬身:“臣谢陛下洪恩!”
李宓将圣旨交给他身旁的郭枢,拱手道:“大帅身体不适,还是少饮些酒为好,下官奉圣上之命,还要赶赴姚州调停南疆之事,这便告辞了。”
听到他的话,郭虚己眼睛一亮,他咳了两声,抬起头看着他,喘息着说道:“那便有劳使君了。”
李宓点头应声,拱手离去。
郭虚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渐渐放下。既然皇帝派人处理,想必南诏之事便不成问题了。
想到此,郭虚己便放下了心,却是忽然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吐了出去。
“父亲!”
“大帅!”
两章奉上,有什么错误的地方请大家指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