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长安的雪,似乎都带着几分阴谋的味道。
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李林甫的势力正在逐渐衰弱,他原本的得力爪牙,罗钳吉网中的吉网已经背叛了他,并向杨钊献上了一份投名状:将罗希奭构陷入狱,又外贬为县令。
而原本只能算是官场新秀的杨钊如今却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他一人身兼兵部侍郎、御史中丞、太府卿等十余个职位,并遥领剑南节度长史。在兵部,他甚至完全架空了兼任兵部尚书的左相陈、希烈,自己独揽了兵部大权。
朝中如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投靠了杨钊,如司勋员外郎崔圆、尚书右丞韦见素等人都成了杨钊所信赖的党羽。
杨钊的心中愈加得意,在朝内,他有皇帝的支持,如今在官场上可谓是一呼百应。而在朝外,还有陇西李、樊川韦等大世族的支持,使他拥有了极大的势力,原本距离他十分遥远的宰相之位,此刻竟然已经好像近在眼前。
现在他只缺少一个契机,一个立下大功的契机。
为此,他与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早有商议,由鲜于仲通负责压迫南诏,直到阁罗凤忍耐不住孤注一掷向大唐发动进攻。届时鲜于仲通便假装抵抗不住,上述求援,他杨钊便向皇帝进言,自荐为剑南节度使,到时候只要再带上几位能征善战的将军一起率领大军,击败南诏之后,他便可以有足够的功绩与名望,为自己拜相铺平道路。
他们是这么商量的,鲜于仲通也是这么做的。然而他们两人却都没有想到,这场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战争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天宝九年正月,当大唐的都城长安还沉浸在新年的节庆气氛中时,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却飞快地越过明德门,沿着朱雀大街,朝着宫城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很快,一个来自遥远的剑南道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师,震惊了所有人。
南诏王阁罗凤悍然率兵攻破姚州,杀云南太守张虔陀。复有乌蛮大族孟、爨两氏率百余小族响应,短短半月不到,竟已攻陷西南夷三十二羁縻州!沿途一路势不可挡,吐蕃也是蠢蠢欲动,竟有与南诏同时发兵,吞并剑南之意。
鲜于仲通震惊了,杨钊震惊了,李隆基也震惊了。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不久前还因为内战消磨了大量国力的边陲小国,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竟然已经攻陷了西南大量的领土,使得大唐朝廷不得不对其另眼相看。
短暂的震惊过后,杨钊心中涌起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欣喜之意。南诏已经造反,接下来只要鲜于仲通假装不敌,败上那么一仗,他便可以乘机自荐为剑南节度使,通往拜相之路了。
很快,李隆基便做出了反应:命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军讨伐,务必收复失地,挫败南诏。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那便是安西节度使高仙芝讨伐羯师国,于其都城附近大败羯师国与大食国联军,俘虏羯师王勃特没,如今已经在回程的路上。
这个消息让得李隆基十分的振奋,下令监军边令诚慰问不远千里为国征战的将士们。
与此同时,右相李林甫和兵部侍郎杨钊的斗争已经逐渐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如今都在积攒着力量,等待着发动的最好时机。
京城的阴谋诡计没能逃过远在扬州的李玹的眼睛。
杨光程已经回到了长安,朝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他送到了远在扬州的李玹手上,使得他对长安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阁罗凤反叛,攻陷云南的消息也让李玹震惊了许久。但是很快,有关于此事的消息便如雪花般飞来,使得李玹不久后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但正因如此,李玹方才觉得无比的震惊与愤怒。一个小小的边境太守,竟然生了一颗泼天的胆子,胆敢污辱堂堂南诏国王后。
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震怒的李玹险些把书房中的红木桌案都给拍成了两半。但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天生灵敏的政治嗅觉使他隐隐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因素在作怪,甚至有可能是边境的官员在刻意逼反阁罗凤。
但幕后的主使人会是谁?李玹想不清楚。
李隆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绝不会作出如此荒唐的政策。更不用说如今南诏国力羸弱,正臣服于大唐,而且大唐的军事侧重已经逐渐的向西域倾斜,在这种情况下,李隆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逼反南诏,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古人云利令智昏,然而在这种时候作出逼反南诏这种决定,那便是连利令智昏都不如了,原因很明显,南诏并没有什么利可图。李隆基会是那种比楚怀王还昏庸的君主吗?显然不是。
李玹也曾想到过杨钊,因为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是杨钊的人,而世家传来的消息中也提到了鲜于仲通对南诏的打压。但是依照李玹的推断,杨钊绝对没有那个胆子,会以挑拨两国之间的关系来满足他自己的某些私欲。
可惜的是,事实的确是杨钊所为,李玹还是低估了他的胆量。
百思不得其解,李玹便不再考虑这等烦心事。他如今身在江淮,自有他的要紧事去做,南诏的事情也还轮不到他去管。他现在的任务,一是好好经营江淮,使之成为自己的狡兔之窟。至于其二,便是趁着这难得的清闲日子,好好的与黛儿长相厮守,最好再生个孩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玹受到家庭的影响越来越深,也是越来越渴望有个孩子。毕竟生活在这个以宗法制为基础的时代里,每个人都无可避免的会受到影响,这一点,他也不例外。
心中正飞快地想着,一双素手却是忽然从他背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双眼。
李玹惊得浑身一颤,旋即便是反应了过来,一双手飞快地予以反击,伸向了背后那对纤细柔软的大腿。
果然,只听见身后一声惊呼,蒙在他脸上的素手连忙松开,回身抵挡着他的偷袭。李玹则是趁机转过头,笑看着满脸羞恼的美人儿。
黛儿看见他满脸堆笑,不禁羞恼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嗔怒道:“让你笑!让你笑!”
李玹笑着抓过她的素手,放在自己的胸前,面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怎么你这手一直都是冰凉的,是不是着凉了?”
说着,还伸出一只手贴在了黛儿的额头上,皱着眉头感受着她的温度。
黛儿哭笑不得地拿开他的手,无奈地说道:“人家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别瞎担心了。”
李玹讪讪地笑了笑,拿开了他的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外面雪停了,陪我出去走走。”
“嗯。”
黛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旋即便俏皮地一笑:“我去换身衣服。”
说着,不等李玹反应,便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李玹不禁笑了笑,神思也从繁杂的事情上解脱了出来,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