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幽静的房间里,两位美人儿相对而坐。
黛儿蹙着娥眉,小小地啜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汤,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对坐在她面前的念奴抱怨道:“有时候真是猜不透他们男人的真实想法。”
念奴目光流转,轻声问道:“王妃似乎意有所指,莫非说的是王爷?”
黛儿垂下目光,表示默认了她的猜测。念奴见状,不禁笑着为她添了一杯茶,说道:“你呀,真是自寻烦恼,多少女子整日如临大敌,时刻防范着丈夫纳妾回来,你却主动帮他找寻妾室,他不愿意,你还为这个而苦恼,真是……”
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只是掩着小嘴轻笑着。
黛儿放下茶杯,伏在案上,一手托着腮,目光有些惆怅:“我这可是为了他好,在长安,别说是堂堂郡王了,就算是个国公、郡公,亦或者是有些条件的官员,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担心他这样会惹人闲话,谁知道这混账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故意对人家那副冷淡模样,真是想想就生气!”
听着她有些孩子气的话,念奴不禁轻笑了笑,安慰道:“这样的痴情男儿,天下多少女子羡慕都羡慕不来,你倒好,偏要为此烦恼。放宽心,明日我便要离开这儿了,到时候你跟王爷好好谈谈,他会理解的。”
黛儿垂着目光,点了点头,但旋即便抬起了头,惊讶地问道:“离开?姐姐要去哪?”
念奴转头望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我想回汝州看看,离别家乡多年,有些怪想念的。”
闻言,黛儿秀丽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不无担忧地说道:“汝州?那么远你一个人去怎么行?不如就留在这儿,等我们回长安的时候经过那里,在那儿逗留一阵。”
念奴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未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黛儿仔细一听,便淡淡地说道:“那头不解风情的猪回来了。”
念奴先是一愣,旋即便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门被一把推开,只见穿着一身常服的李玹大步走了进来,轻笑道:“黛儿,收拾一下,咱们得回长安了。”
黛儿一愣,过了许久方才望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回长安?”
李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念奴:“你和念奴姑娘快收拾一下,我还要过去安排一些事情。”
说完,刚要迈步离开,念奴却是站起了身子,说道:“奴家就不能随王爷一起去长安了。”
李玹一怔,转头看着她,询问道:“这是何意?”
念奴向他福了一礼,盈盈道:“奴家离开家乡汝州多年,昔日奔波流离,实是身不由己,今蒙王妃救赎,本该尽心侍奉王爷才是,但无奈思乡之情甚笃,希望您能成全。”
李玹皱着眉头看着她的眼睛,过了许久,方才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好吧,我们回长安的路上会经过汝州,姑娘不妨与小王同行,届时分别即可。”
念奴秋波流转,轻轻地点了点头。李玹见状,便也不再多留,转身便大步离开。
他这段时间利用自己职务之便,在江淮一带积蓄了大量属于自己的势力,如今他要离开,自然得找个人来替他看管,还有许多事情都得安排好。
至于那个能在这里独当一面的人选,他早已想好,那便是他的师弟,申屠星野。
心中打定主意,李玹便走出了府门,正要骑着快马赶往申屠星野的府上,却恰好迎面碰上了前来找他的刘宴。
刘宴也接到了吏部的调职令书,将要回长安出任户部郎中。这虽然也是个五品官,但是拥有的权力和扬州司马比起来却完全是天壤之别。大唐各州皆有司马,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这户部郎中却可是只有两位,外州的五品官和京城的五品官能比吗?
李玹看到刘宴,不禁笑着说道:“某听闻刘司马接到调任书,即将回京出任户部郎中一职,当真是可喜可贺,便在这里先恭喜一下刘郎中了。”
刘宴慌忙摆着手,连称不敢:“王爷这可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今日这一切,皆是拜王爷所赐。”
李玹笑着摇了摇头,询问道:“不知刘郎中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小王?”
刘宴闻言忙回答道:“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下官听闻王爷也要述职回京,便过来提醒一下您在扬州所布置的这些可得尽快安排妥当才是。”
闻言,李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你费心了,放心吧,一切我都差不多已经安排妥当,刘郎中不必担心别的,只管回京上任便是,将来在长安,某还会有许多事情得拜脱你呢。”
刘宴连忙拱手应是道:“那是自然,王爷对刘某有知遇之恩,将来有所吩咐,只要不是会危害到大唐社稷与世间公道的,刘某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他的话,李玹不禁哑然失笑,便点了点头,说道:“但有使君这句话,那便足矣,好了,小王这便先行一步了,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某去安排呢。”
刘宴点了点头,拱手道:“那下官这便也告辞了。”
李玹点了点头,送走刘宴,便翻身上马,朝着申屠星野所住之处飞奔而去。
申屠星野听闻李玹来见,连忙出门迎接,师兄弟二人一番说笑,便并肩走进了府内。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李玹是绝对的信任,当下也是没有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将要回京的事情。
申屠星野眉头一皱,询问道:“师兄回京,那么咱们在扬州的事务该交给谁来处置?”
李玹轻笑道:“这儿就咱们俩,我也不卖什么关子,这边的一切事情,我打算让你来全权管理。”
闻言,申屠星野一愣,然后便连忙摆手道:“别,千万别,师兄你也知道,小弟常日里懒得很,这么大的责任可千万别让我来担负。”
李玹闻言,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笑指着他,说道:“你呀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懒淡了些,不必多说了,这些事情我本来就是让你来负责的,如今我得离开了,不交给你全权负责还能交给谁?”
申屠星野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玹摆手打断:“好了,不用说了,这是给你的一个磨练的机会,好好打理这边的事务,不要让师兄失望。”
沉默了一会,申屠星野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要是再不答应,恐怕就得挨揍了。”
“你小子……”
哭笑不得的锤了他一拳,李玹的面色忽而变得有些严肃:“你得千万要记住,江淮这里是我们最重要的基本所在,官场上的一切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你尽管在这里安心发展,依靠着扬州漕运之利,慢慢积蓄我们的实力,待到将来必有大用!”
申屠星野也一改方才嘻嘻哈哈的模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玹这才放心的笑了笑,说道:“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就不久留了,中午去我那儿,咱哥几个好好喝两杯。”
申屠星野点了点头,李玹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大步离去。
长安城近日可谓是热闹非凡,继高仙芝凯旋归来之后,陇右节度使哥舒翰、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也相继回京,都是受到了长安民众的热烈欢迎。而且近日来朝中还一直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三位节度使的其中一员将要晋升为郡王!
这个消息如今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许多人在震惊之余,不禁纷纷猜测会是谁能成为这个史无前例的人物。
要知道,自大唐开国以来,能够封为王爵的大多是皇室宗亲。唯一破例被封为郡王的便只有当初发动神龙政变,匡扶李唐社稷的张柬之、敬晖、袁恕己、桓彦范、崔玄暐五位宰相。边将成为郡王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现如今既然传出了这个消息,那想必绝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以皇帝自天宝以来对边疆节度的重视程度来看,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便说明皇帝这是想要再一次提高边将在朝廷中的地位。再结合之前传出的皇帝有意再增添几位宰相的传闻,不少官员纷纷猜测,皇帝会不会将节度使提拔为宰相。
正当朝野纷纷猜测不停的时候,兵部侍郎杨国忠却一个人待在书房里,面色十分的难看。
所有人都在猜测入相的人会是谁,杨国忠身为朝堂上炙手可热的重臣之一,自然也极想更进一步,踏入宰相行列。但是他却是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皇帝没有提拔他的念头。
他一个人躲在书房中许久,过了好几个时辰方才走出来,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不久后,一队便装骑士出了明德门,朝着西南方蜀郡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