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没想到程蝶舞会出言留自己,眼里闪过一抹疑惑,转身看着程蝶舞,挑眉问道:“不知道大小姐叫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芸夫人那儿还有好多事情要我去做呢。”
对翠儿没有自称奴婢而是一口一个我字的行为,程蝶舞故做不知的样子,看着翠儿,淡然一笑,轻柔地说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听说碧儿姑娘被芸夫人送给了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想证实一下。”
“大小姐不应该问我的,刚刚在芸夫人面前,当面问不是更清楚?”
对李云飞的话,李芸娘是有些矛盾的,翠儿对自己的忠诚,李芸娘不是不知道,她真的不相信,翠儿会背叛自己。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在念慈堂和程蝶舞说话的事情呢?为什么明明去见了碧儿,还骗自己说只所以回来晚了,是因为程蝶舞绕了远道回念慈堂?想到碧儿两个字,一抹精光突然涌上了李芸娘的脑海,难道……她是怕自己会让她步碧儿的后尘,才会背叛自己?
听到翠儿的保证,李芸娘的眼底深处划过一抹阴暗,嘴角亦被一抹冷笑所充斥,说出的话却温暖倍至。
李云飞的眼里因为李芸娘冰冷的话而闪过一抹厌烦之色,却依旧用一抹平静而略显恭敬的声音说道:“昨天,程蝶舞那丫头身边的丫环来找我,说是没香了,要我去买,我今天便想去看看,她们究竟怎么个烧香法,三把香这么快便烧完了,所以,刚好看到了她们在说话,其实,她们聊天也很正常,我只是看着平时翠儿对程蝶舞那丫头挺不好的……算了,你爱信不信,反正,与我没有半点关系。”说完,抬脚便向外走去。
翠儿抬眸快速的扫了一眼李芸娘,在她发现前又快速的垂下了眸子,低声回答了一声是,便转身向外走去。
可是,即便真的要背叛自己,也不应该去找程蝶舞和碧儿啊?
程蝶舞的心里因为赵飞燕的话而涌上一股暖流,当初,青青也曾这样握着自己的手说不会离开自己,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自己,结果呢,自己非旦没有能保护她,还让她因此而丢了性命。
就算没有惺惺相惜,唇亡齿寒也应该有。只是,不知道当翠儿真的往自己想的那条道走时,李芸娘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一定是能让自己开心的表情。zVX。
“不过……”程蝶舞抬手摸了一下身上的棉裘,笑着说道:“想来翠儿姑娘比碧儿更加贴心,芸夫人是舍不得的。”
“夫人,我回来了。”翠儿按李芸娘的要求送程蝶舞回念慈堂后,便回到了映荷院,她知道,李芸娘定在等着自己的回话。
赵飞燕知道程蝶舞为什么烦恼,虽然,她还不太知道冯府对于程蝶舞来说意为的着什么,可是,在听到程蝶舞的叹气后,依旧开口说道:“小姐,要不,我出府去一趟冯府?”
“嗯,好的。翠儿啊,你过来。”李芸娘放下手,慢慢坐正了身子,看着翠儿,平静的说道。
碧儿这些年对李芸娘的忠心,翠儿是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在面对程跃龙的安危时,她们这些忠心的丫环又算得了什么。因此,程蝶舞的话像一根刺一般的深深的扎在了翠儿的心里,虽然她一再的告诉自己,李芸娘不会这么对自己的,可是,心中的那根刺扎出来的痛疼却又分外清晰起来。
“噢???那翠儿,她回去的路上可有什么异常吗?”
“我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不用非得做小姐的妹妹的。”
“大小姐离间的方法并不高明,既然敢做,为何又不敢承认呢?”
听到李芸娘的话,半垂着眼的翠儿眼里一闪,手紧了一紧,却没有开口说话。
“当然看清楚了,我虽然不知道她们到底有没有绕后花园回念慈堂,可是,我能肯定,她和程蝶舞那丫头在念慈堂的门前说了好大一会儿子话呢,因为我离的她们远,只能看到她们在聊天,却听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还有,翠儿离开念慈堂后,并没有马上回来,而是去见了碧儿。”
走到棉帘前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首看着李芸娘,用同样一抹冰冷的声音说道:“不管你心里有多看不起我,在我心里,你终究是我的妹妹。我要出府买香,顺便回家看看老娘,如果你不信,大可以派人跟着我。走了。”说完,再不说一个字,掀棉帘便离开了李芸娘的房间。
看着没有应声的翠儿,李芸娘的眼里闪过一抹阴暗之色,却依旧用一抹平静的口吻说道:“其实,我一直在让侯爷帮着你寻一个安定点的人家,那家人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却也要是一个中流之家,男方不求什么达官贵人,只要能一心一意的对你好,”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一世一双人,曾几何时,我也曾经怀过那样的梦想,现在……呵呵呵,可是,我却真的想让你能得到这份幸福。所以,翠儿啊,你好好在我身边再服侍个一年半载的,待侯爷寻好了人家,我便替你做主,把你嫁过去。”
看到赵飞燕的摇头,程蝶舞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伸手轻轻拉住了赵飞燕的双手,开口说道:“飞燕,很抱歉,有些事我还不能说给你听,可是,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这个府里,没有一个人是我的亲人,即使那些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也不是疼我、爱我的亲人,而是时刻算计我、陷害我,等时间,算时机把我拉下去做垫脚石的仇人。所以,我时刻处在一种看不到的危险之中,就像每天晚上你倒掉的那碗汤一样,不知道哪一天便会为此付出了性命,所以,如果你不想再待在我身边,我会去找太子……”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和一起入府的如燕站在一起,区别太大了,根本无法隐藏我的市井小民的样子,如果刚刚她非得让我讲,我就会告诉她,不错,我被太子送来定国侯府的时候,是第一天认识太子,在这之前,我只是一个流浪的孤儿,太子说能让我改变那种生活状态,于是,我便跟着他来到了定国侯府,并一再说明,太子其实只是想让如燕陪二小姐的,却又怕这样做太过分明,才会出此下策,找了我这么一个市小民来。”
听到李芸娘的话,翠儿不能不说震惊了一下,抬起有些不也置信的脸,定定的看着李芸娘。
翠儿的回答让程蝶舞的眉头一挑,不觉对这个翠儿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不觉暗想:这个翠儿如果得势,实必比李芸娘还要厉害。想到这儿,一种想法也随之跃上脑海,脸上却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
“夫人,按你的吩咐,奴婢把话传下去了。”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非得立时有一个结果,或是寻求一个答案。程蝶舞知道,现在的她,只是要在翠儿的心里留下一根刺,一粒砂即可。那根刺,那粒砂,或许现在并不能做什么,可是,夜深人静,或是某些时候,谁又能保证这根刺,这粒砂不能发挥大的作用呢?她就不相信,依翠儿和碧儿共同服侍李芸娘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惺惺相惜。
看着一脸坚持,双眸充满真诚神色的程蝶舞,赵飞燕最终轻轻说了句:“哥哥知道我有了你这么一位好姐姐,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直到翠儿的脚步声消失在房间里,李芸娘才抬起了头,看着绣着映日荷花图案的棉帘,冷声问道:“刚刚翠儿的话你可听见了,我问你,那件事你可看清楚了?”
闻言,李芸娘的眼里划过一抹厉色,翻了一页帐本后,再次冷声吩咐道:“去告诉李管家还有门房,把今天所有出府的人都给我用纸记下来,明天拿来我看。”
跟在李芸娘身边多年的翠儿,比碧儿少了一份柔顺,却多了一抹聪慧,城府深的连李芸娘都没有察觉,因此,在听到程蝶舞的问话后,很轻松的便知道了程蝶舞想要做什么,没有肯定的回答,也没有去回击,而是很聪明的把问题又抛回给了程蝶舞。
“飞燕不怕,飞燕和哥哥一起闯江湖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她那点小技量我刚刚一下就听出来了,只是怕坏了小姐的事情,才没有开口说话的。”
“不,不,不,小姐,使不得,使不得。”赵飞燕抽出双手,用力的摇摆着,连声说道。
“傻丫头,从前不敢想,不能想,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就可以想了。行了,告诉你这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知道啊,试探我呗。”赵飞燕快言快语的回答道。
“翠儿啊,这些年,你在我身边伺候着,用心程度我看在眼里,也记在也心里,其实,有件事我应该老早就告诉你了,只是,因为一直没订好,也就没给你说。如今,碧儿成了跃龙的人,我也就不瞒你了,免得你再生了别的想法,和我分了心。”
“夫人放心,翠儿对夫人也会永远忠心耿耿的。”
“行了,你对我的忠心,我明白,去厨房看看,今天中午都准备了些什么啊,我突然想吃炸小黄鱼了。”
程蝶舞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一样的,我希望有一天,在一切都结束后,能让我的妹妹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让一个伺候我的一个丫环。”其实,程蝶舞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你做了我的妹妹,我便能更加细心的保护你,而不让你步青青的后尘。为了报仇,我会做太多阴暗、无情的事情,这也注定了我此生无法幸福,你是我的妹妹,将来,一切平息后,就当把我的幸福一起用下去。
赵飞燕沉思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李芸娘为什么要试探自己,不管自己对太子府熟悉不熟悉,现在的自己是定国侯府的丫环了,还能做什么事吗?
赵飞燕知道程蝶舞在保护自己,不觉感动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姐姐,既然如此,你就吩咐我,我该去做什么?是不是现在出府去一趟冯府?”
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进念慈堂,当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房间,当冯婉梨的灵位跃然眼底的时候,程蝶舞的眼底划过一抹嘲弄之情。
听到赵飞燕的回答,程蝶舞不觉会心的一笑,紧紧握了一下赵飞燕的手,柔声说道:“飞燕,你真的很聪明,遇到你,一定是老天对我的恩赐。以后,你也别再叫我小姐了,人后,我们便姐妹相称。你是一个孤儿,我也是一个有家却胜似无家的人,我们其实都是孤儿,就别再分高低贵贱了。”
“大小姐这是要离间我和芸夫人了?大小姐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芸夫人?”
虽然刚刚离开映荷院时,程蝶舞说晚些时候会找程世杰,可是,程蝶舞明白,今天这事,即使找了程世杰也不会改变什么,想到这儿,不沉低低叹了口气。
城府极深的翠儿,此时的心中如波涛般翻滚着,可是,却还是用一抹平时的语气喃喃说道:“夫人……翠儿只想永远服侍夫人,别人,翠儿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
如果放在以前听到李芸娘的这番话,翠儿一定会很开心,觉得对李芸娘的忠心没有白费,可是,如今,想起刚刚去见碧儿的情景,当看到碧儿除了一张脸上没有一点好地方的身体,当碧儿哭着说这些日子生不如死的日子,当碧儿用一抹略带后悔的语气说出那句:“看在我们多年姐妹的份上,我也不瞒你,如果早知道我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我当初情愿在府里做一个烧火丫头。”当从府外回来的程跃龙看见自己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淫》《色》之光时,翠儿的心动摇了。
身后传来翠儿冷冷的质问声,程蝶舞没有回身,嘴角却因翠儿的话微微挑起,泛起一抹冷笑,用一抹无所谓的口气回答道:“翠儿姑娘如果觉得我刚刚的话是离间便是离间。我只是不想看着聪明的你步碧儿的后尘,仅此而已!”说完,再不说一个字,迈步进了念慈堂。
坐在椅子上的李芸娘,微皱眉头,手支着头,陷入了烦恼的情绪中,就在这时,便听到翠儿掀帘走了进来。
听到赵飞燕的回答,程蝶舞淡淡的笑了一下,抬眸看着赵飞燕,再次问道:“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试探你呢?”
“回夫人的话,大小姐离开这里后,没有直接回念慈堂,而是绕了远道,从后面的花园里过去的。”
听到翠儿的声音,正在看帐本的李芸娘头也不抬的冷声问道。
听了赵飞燕的话,程蝶舞的眼里闪过一抹亮光,轻声问道:“那如果刚刚她非得逼你说,你会怎么办呢?”听到赵飞燕同意,程蝶舞开心的笑了起来,紧紧握着手中的一双粗糙的手,柔声说道:“飞燕妹妹,以后,如果再遇到今天这种事,你只要记得,一定要撇清和我的关系,不要让人看出你我有多亲密,更不要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关切,就算在府里看到我遇到困难与苛责,你也要保持着一份对我疏离,人前做到一个丫环应尽的样子即可,别的什么也不要流露出一丝一毫,这不仅仅是对你的一种保护,更是方便让你帮我出府做事而不得已做的假象,我的话你可明白?”
“你……”坐在椅子上的李芸娘只来得及喊出一个你字,便看到李云飞离开了房间,气得她脸色一白,随手把桌子上的帐本扔在了地上。
“不……小姐,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可是,说实话,自从那天在大街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小姐很面善,哥哥说我和小姐这也算是缘分。所以,小姐,不要赶飞燕走,我知道,飞燕做为一个奴婢来说,做的不够好,可是,我愿意学,愿意为了小姐去学。小姐,飞燕也知道你身边到处充满了危险,那你更不能赶飞燕走了,飞燕虽然从小便和哥哥混迹江湖,大户人家的规矩飞燕不太懂,可是,飞燕却明白一点,那便是义气,哥哥说过,对朋友要讲义气,所以,飞燕不会离开小姐,飞燕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助小姐。”
程蝶舞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回答道:“不!如果你现在出府,她们就能肯定你和我的关系,你去找府里的李管家,告诉他,就说我让你带话给他,今天我想出府拿东西的,却被芸夫人拦在了府里,别的什么她不要说,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只是,飞燕,你要记着,在和李管家说这些话时,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翠儿回答了一声,便走到了离李芸娘五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程蝶舞淡淡一笑,抬手再次抓住了赵飞燕的双手,柔声说道:“飞燕妹妹,你就同意,不然,我真的无法让你去为我做那些事,你就当帮我,让我安心,好不好?”
赵飞燕坚定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放心,姐姐。”说完,转身便向外走去。
刚走进房间,赵飞燕便体贴的把一杯热水端到了程蝶舞的面前。程蝶舞笑着接过茶杯,一边用茶杯的温度驱散自己把手上的寒意,一边皱眉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今天的事情。
“翠儿姑娘是误会了?这怎么能是离间呢?难道,我说的不对,程跃龙是什么人,府里人都清楚,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怎么就成离间你和芸夫了呢?再说,我的意思不过是说碧儿跟了程跃龙可惜了,希望翠儿姑娘能以此为警,早给自己做打算。不过,就目前来看,是我多话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翠儿姑娘的时间了。”说完,程蝶舞再不说一个字,转身便朝念慈堂走去。
“小姐,喝杯水暖暖身子。”
“这么久?”
“芸夫人对我的态度,翠儿姑娘难道不知道?我问芸夫人,这不是自找无趣?算了,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像碧儿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跟了程跃龙可惜了。还有……”说着,一双美眸深深的看了一眼翠儿,程蝶舞笑着说道:“我听说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口味很能是独特,我在想,若有一天,他对碧儿失了这份新鲜感,不知到时,芸夫人为了稳住儿子的心,会不会把翠儿姑娘也送过去呢”。
垂首站着的翠儿,在听到李芸娘的问话后,眸里闪过一抹暗色,终是开口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按夫人的吩咐送大小姐回念慈堂后,路上,大小姐和她的婢女并没有说过一个字,直到奴婢看着她们进了念慈堂。”
听到赵飞燕的话,程蝶舞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力的说道:“飞燕,你知道,刚刚她为什么要问你太子府关于竹子的问题吗?”
“李管家,我很奇怪,你没事怎么会去念慈堂那种偏远的地方呢?”李芸娘转眸看着从侧室走出来的哥哥,冷声问道。
看着一脸真诚的赵飞燕,程蝶舞终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有些哽咽的说道:“谢谢你,飞燕,谢谢你对我的真诚。今天,她只所以会如此试探你,其实就是想知道,在你进府之前,可曾和我相识,间接试探一下你对我的忠诚,所以,我才会说出让你留下,我自己回冯府的话,就是想让她感觉到,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丫环,我们没有一点儿关系,你的安危与过去也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知道,你一定会说不怪我,可是,我还是要说,如果刚刚的话被她知道,你就不可能再在我身边了,我这样讲,你可明白?”
“奴婢这就去厨房吩咐下去。”叫去呢什。
翠儿垂着说完,转身正想离开的时候,就听到棉帘外传来了一道恭敬的男声。
“夫人,冯府公子亲自驾车,现在正在府门外,说是来接大小姐过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