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如雪的墙面,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是无数人擦肩而过发出的声响,重重如雷,敲打心扉。
“病人家属呢?”
“家属在哪里,快来签字!添”
“你是病人的结束吗?是就赶快来签字!”
那一张白花花的纸就在自己的眼前晃动,时暖退后,再退后,雪白的脸色可以和周围的墙壁相媲美。
“不,我不是他的家属,我不是……”
“我不是我不是!”
谁是他的家属,才不是她,不会是她,不是她……
酒酒和薄老太知道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被推往紧急手术室了屋。
司亮就站在两个人的身后,冷冷的看着面前如同尸体一般的女人,时暖不敢抬头,女人的眸光就只是看着地面上的那一滩血,那是薄临城身上涌出来的,她不知道苏玉打中了他哪儿,她只知道,她的手一直按着他的伤口,那鲜血疯狂的朝着外面涌来,穿过她的指缝,汇流成河。
她整个人的脑子似乎都空白了,他受伤了。
她却不知道他伤到了哪儿。
一切都似乎停止了,时间,思考,还有一切的一切。
她整个人又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那年,那一年,他也还是青春正好,黑色优雅,就这样闯进她的世界里来。
从此,纠缠,深爱,痛恨,迷惘,孤独……
这些词汇组成了她的一生。
也似乎,把他的所有都融入了她的生命里。
她还记得花墙之下,男人拈花一朵,放在她的发间,嗓音如细雨微风,温柔动人。
“兵临城下。”
“很高兴遇见你。”
一开始,她遇到的,就不仅仅是薄林而已,他也曾经,用这样的方式,吐露过自己的姓名,只是当初,她未曾发觉,而如今,后知后觉。
兵临城下,鲜衣怒马。
女人绯色的唇角一点一点的上扬,眸子里只有那一点逐渐干涸的血液,却像是距离自己的瞳孔越来越近,时暖害怕的退后,下一秒,清晰地一个巴掌就这么落在了女人的脸上。
薄老太气得手都在颤抖。
“时暖啊时暖,亏我当年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孙儿的?”
“他对你还不够好吗,哪怕是他当年对你犯了错,伤害了你,可我薄家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吗?他现如今对你如何你又不清楚吗?”
“就假如你真的不爱了,又何苦置他于死地!”
老太太气得快要昏厥过去,嗓音狠绝而沙哑,人年纪大了,有些话说的很糊涂,有些是弄得不是很清楚。
时暖偏过脸。
但的确,如果不是她,薄临城,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对不起。”
许久,女人才缓缓从自己的双唇间吐出这两个字来,对不起,简单,却蕴含了多少的重量。
时暖分不清楚。
也不想清楚。
酒酒挺着肚子,女人走过来,一张脸上全都是眼泪,司亮把她抱在怀里,修长而有力的手,就这么温柔的落在女人的肩膀上。
酒酒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时暖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司亮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可其实,哪怕是时暖变了这张脸,她的眼神,她的神情,她的动作,却还是没有办法骗人的。
“……”
走过来,酒酒却只是不断地咬着自己的唇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亮温柔的按着自己妻子的肩膀,又安慰着一旁泣不成声的奶奶,男人的嗓音低沉,但是,沉痛还是不可避免的暴露。
“奶奶,别哭了,等手术结束,就知道结果了。”
薄临城知道要出事,所以他先是一个人赶去了西山墓地,再之后,紧随而来的却还有警察。
苏玉虽然心思歹毒,但是毕竟是个女人,在那样的时候,很容易的就被制服了。
好在小叮当没有事情,只是被女人注射了药剂,昏迷不醒的,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而薄临城,却中了一枪,失血过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拯救过来。
“你走,你走,我们不想要看见你!”
薄老太捂着胸口,目光落在一边,狠狠地开口,赶时暖离开。
曾经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的老太太,终于,她也失去了。
时暖咬了咬牙齿,下唇几乎都被咬出了血来,女人的手上还有鲜血,时暖还能感觉到男人的鲜血流在自己手上的那种感觉,温柔,汹涌,温热。
还有他那几句,淡淡的,别怕。
不要哭。
别哭……
眼泪似乎从自己的眼眶滑落,时暖低下头,心里面难受的厉害,修长的手指攥着自己染了血的外衣。
tang
“对不起。”
她最终,还是只能说这么一句。
女人转身去了小叮当的病房。
女孩睡得安稳,白白嫩嫩的手指抓着床单。
其实仔细看看,小叮当和薄临城长的真的很像,鼻子,下巴,还有嘴唇。
小叮当,你希望他没事吗?
心里沉沉的。
我希望他没事。
只是……
怎么可能没事。
……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手术才结束,护士从里面出来,看了一眼外面,吼道,“病人家属呢?”
“我孙子没事了吧?”
“护士我二哥……”
司亮紧紧的抿着唇,然后看着护士的眼睛。
护士低下了头,神色哀伤,“对不起,医生已经尽力了。”
“……”
平地惊雷。
医生也很快出来了,还有推车上被白布覆盖着的男人。
“对不起。”
医生神色沉重,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老太太,伸手扶住她,嗓音低沉,“老夫人,节哀顺变。”
薄临城的尸体被人推着去了停尸间。
薄老太一下子就昏了过去,酒酒哭得厉害,修长的手指不断的攥着自己的胸口,嗓音凄厉又苦痛。
“二哥……”
“二哥。”
……
时暖在病房里坐不住,把小孩子交给护士,然后就去了手术室,却已经没有人了。
女人咬着牙跑去了给薄临城手术的医生,后者在办公室坐在椅子里,修长的手指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敲了敲门,时暖直接就进去了,嗓音有些着急。
“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有事?”
“哦对了,你就是刚才和那个中了枪伤的病人一起来的吧?”
“是我。”
时暖眼神闪烁,“他……没事了吧?”
“失血过多,已经去世了。”
医生摊开手,似乎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有些冷漠。
去世。
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剑一下子刺痛了时暖的胸膛,女人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转身,步伐有些踉跄。
真的死了。
时暖晃晃荡荡在医院的走廊里走了很久,最后终于走到停尸房,被人带进去,很快就找到薄临城所在的位置。
“这里阴气重,你一个女人,看一下就出来吧。”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然后看着周围的尸体,只觉得脊背发凉,一下子就转身走出去了。
时暖看着那个牌子,上面写着薄临城的名字,三个字,却仿佛包含了他的一生。
时暖眼泪也已经流不出来了,死了,真的死了。
女人一下子跪在床边,苍白而瘦长的手指就这么拉开覆盖在男人脸上的白布,缓缓地掀开,缓缓的露出来了那一张脸……
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就这么安静的躺在那儿。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薄临城死了,她会是什么样的情绪,而他,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模样。
他的手好冷。
时暖颤抖着抓住男人的手,原本以为再没有眼泪了,却就在这一秒,触摸到男人冰凉的身体,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温热的,浑浊的,一滴又一滴的滚落,灼伤了自己的皮肤,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温暖他了?
“薄临城。”
时暖唇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胸口沉闷的像是自己也要死了一半。
眼泪再次滑落,滚烫的停在自己的脸颊上,别人的唇瓣被咬得几乎变形,窒息的感觉疯狂而来。
“你醒过来……”
“我不想你死。”
她难受。
真的难受!---题外话---啊啊啊写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