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妹妹洛羽裳在来魔窟之前,为七殿下效力。”千叶盯着无匡的神情,“看来这件事你也不知情啊,那霍西云知道吗?我猜不知道……原来霍西云和七殿下两个人之间也有彼此不知的秘密啊。”
无匡无力道:“尊主,我来魔窟将近二十年,我在你身边也十几年了……很多事已经改变了,和当初不一样了。”
“哦?”千叶的声音飘渺到凉薄,“无匡,你是在证明你对我的忠心吗?就这么简单?上嘴唇碰碰下嘴唇,我就要接受并相信你绝对不会背叛我了吗?”
“只要尊主说出来,无论让我去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千叶冷笑一声,“果然,生的诱惑是如此巨大,无论是多么冷静的人都没办法坚持到最后。”
无匡闻言有些痛苦,“尊主,不是这样的……”
千叶却截断他的话,“好,那我给你一个机会证明你的忠心。”他徐徐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无匡攥紧的双拳,“不是很关心莫朝云的生死吗?那你去看看吧。如今霍西云就滞留在北昭王都的旧王府中,不过他既然知道魔窟,想来一定会警戒起来,现在的王府堪比龙潭虎穴,无匡,你有胆子去闯一闯吗?当然,你若是愿意和你的旧主相认,我也可以成全你。”
“尊主,需要我带莫朝云回来吗?”无匡的声音又重新恢复了冷静,他抬起头看着千叶,眼底带着某种令人看不懂的决绝。
“带她回来?”千叶挑眉笑了笑,“霍西云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伤心吧,他不知故人心已变,竟觉得魔窟的生活比起从前的王府还要令人眷恋。”
无匡脸色发白,他徐徐低下头,而千叶则是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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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起了谜一般的雾,近日来并未下雨,所以这雾起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有人趁着雾气弥漫,潜入了守卫森严的旧王府。他一身白衣,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身影穿梭如鬼魅。
因为浓雾太大,王府只在各个门口排了岗哨,而院中的巡逻则是半个时辰换一班岗。此刻正是换岗后的空隙,白雪的身影似漂浮于虚空中的亡魂,滑下了中央顶的廊角弯檐。
他落地无声无息,随后迅速往后闪身,躲过了一队巡逻的兵卫。待那队人走远,刚想闪身出来,却见一道鞭影如雨兜头罩下,白影闪身闪避的同时,背后又杀来了一把砍山刀,这把刀又长又厚,被持刀者挥舞得虎虎生风。
前后夹击之下,白影只能虚招闪避,退后足有一丈,还未站稳脚跟,又有一人加入战团,这人身形极为魁梧,站在那里就像一截高塔压下来一般,而他手中挥舞的兵器也是硕大一只,那是一只戟,戟尖开四个角,分血槽藏在流线完美的戟身上,看着就令人心里发怵。
白影瞟了一眼那只戟,冷笑一声,同时扔出手中的一个东西,那东西在空中炸开,瞬间火星四溅,而飘忽的浓雾似乎凝固了一般,一时间别说是视物,就连呼吸也开始呛人起来。
白影借机突围出了一个缺口,但斜刺里却突现剑影。使剑这人手腕翻转,剑气如虹狠狠挥下,奔着白影的后心就是一剑,可是却听叮的一声,似有无形的东西挡住了这一剑,趁着剑客愣神的一瞬,白影并指如钩,挖向了剑客的双眼。
剑客唯有疾退,但避开了眼睛,脖颈却多了一片抓痕。脖颈间麻痒一片,剑客骂道:“这个邪魔外道下毒!”
白影却理也没理,紧跟着又给剑客补了一掌,依旧从这个缺口闯了出去。
雾越来越浓,白影的脚步则越来越慢。周围死一般静寂,身后似乎没有追兵。这不可能!刚刚还多人夹击,明显是久候多时的伏兵,没理由在占尽优势的时候退缩。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白影顿住了脚步。
缺口是故意被攻破的,因为那是他们希望他走的方向。人为的封锁其余的去路,只余下一条退避的道路,而那条所谓的生路上一定满是陷阱。
就在他脚下,每一步里。
浓雾中,每脚踩下去的咯吱声浮了起来,越来越明显。白影顿住脚步,皱起了眉。周围的浓雾若隐若现,在能看清远处的那一瞬,有返回来的光刺入眼帘。
白影心底一沉,不好的预感促使他快走几步,一挥手正甩在不知什么铸成的丝网之上,网上的毛刺刮掉了一层浅浅的皮肉,他收回手,丝丝缕缕的痛感漫上来,让他意识到,在这漫天大雾中,他已经自己主动走进了敌人撑开许久的天罗地网中。
“带兵打仗时,我从不害怕在天气恶劣的时候趁机来袭的敌军,你知道为什么吗?”一个声音飘荡在迷雾里,像个幽灵,“因为恶劣是对双方而言的,很公平,不仅我方会受到恶劣气候的影响,做出错误的判断,敌军也一样会。”
声音距离丝网越来越近,却终于止步,“就像今夜这场大雾,看起来确实是个偷袭的最好机会,我要是敌人也会选在这个容易令人麻痹大意的时刻潜进来。但既然知道敌人会来,我怎可不做好防范,而任由敌人来去自如呢?那必然不可能,因为我更喜欢让敌人有来无回。”
月色透过迷雾的缝隙照出朦胧的微光,照向王府中这处禁地,也照出说话这人的面貌。来人年纪在三十岁往上,容貌温暖柔和,笼着月晕尽显儒雅,他眉目温润,眼神却犀利,盯着丝网后面的那道白影,“轻敌是致命的,无论你是行走于江湖的独行侠客,还是号令兵士的掌军将领,这都是个不好的习惯,你说是吧,魔尊大人?”
见白影不动也不说话,霍西云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魔、尊、大、人……”他甚是玩味地缓慢重复了这几个字,“听说魔尊在魔窟是很高的位置了,我还以为会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害我还担心我这小小的王府会被你夷为平地,但还好,传言就是传言,不过以后传言不可尽信就是了。”
白影无视霍西云,四处寻找着什么。霍西云感兴趣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过了半晌才道:“不用找了,没有出口的,这种特殊材质做成的丝网,看起来轻软却韧性十足,别说你手无寸铁,就算身怀利器也没用。从你这里十丈以内都是这种丝网,它们就像蛛丝一样神奇,只要捕到了猎物就会自行收缩,将猎物禁锢在其间,头顶也是、脚下也是,放眼望去都是,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想着逃走了……哦对了,我给这丝网起了名字,就叫天罗地网。”
白影停了下来,他垂着头不说话,看起来很丧气。
“魔尊大人,我们那日在虢华夫人府应该是见过,不过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我那日见过的人,你抬起头来。”
白影似乎根本听不见霍西云的话,他低垂着头,毫无动静。
霍西云身后刚刚被抓了一下的那位剑客怒道:“你这邪魔外道,郡王和你说话呢,懂不懂规矩!”
白影忽然狠狠捶了丝网一记,丝网摇摆晃动,发出铁销一般的连绵声响,可是白影的手紧随其后便喷溅出鲜血,艳红的颜色挂上了丝网,徐徐润开殷红的一片。
霍西云看着那片血迹,“我说过了,没有用的,何必多做试探,搞得自己受伤呢?”
白影终于冷笑一声,“霍郡王这话说的可真有趣,就好像我愿意束手就擒就不会受伤一样。”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这处位置应该是预先选好的,易攻易守,还方便设埋伏。左侧矮檐后埋伏弓箭手一名,右边树冠后弓箭手两名,左围廊下一名,右花坛旁一名,如果这个什么破网不起作用,此刻我应该已经被乱箭射成了刺猬,当然我现在一样可能随时被射成刺猬,毕竟霍郡王是个喜欢让人有来无回的人。”
霍西云闻言眯了眯眼,身后的燕北却怒道:“恶贼,我们郡王心怀仁德,对你这等邪教恶人都不忍下杀手,你却如此恶语相向,含血喷人,实在是可恶。”
白影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看你手中这兵器,一准是专门干背后阴人勾当的,比如说在自己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人腰眼上来这么一下。”
“你!”燕北简直要被这邪魔外道气死,他原地哼哼着运气,却没有即刻冲上前,因为霍西云阻拦了他,“这是朝云对你说的?”
“还用她说?”白影似乎觉得好笑,“那么大的伤口,我长着眼睛,不会自己看?”
“淫贼!你这等妖邪不仅坏事做绝,还淫贱无耻!”燕北气急败坏,还要再骂,却被霍西云瞪了一眼,不情不愿住了口。
白影却不依不饶,“奇了,你认识我吗?我们很熟吗?我抢了你娘子,还是辱了你妹妹?你怎么知道我淫贱无耻?我还说你贪财好色呢你承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