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蒋欣芸算是将一切都看的明白了,沈挽筝如今并不仅仅只是针对于她的两个女儿,甚至连她都要算在内,现在的沈挽筝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无需她的管教,然后,自己背地里偷偷的盘算着;
她决不允许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事情在府内发生,既然你沈挽筝有你的张良计,那自己就一定会有你的过墙梯。
“没想到筝儿已经先行请了先生,那样也好;”蒋欣芸开口,面上虽没有了刚刚的怒意,但也未见任何展颜的神色;
就在刚刚,她的眼神迎上了沈挽筝那看似天真无邪的双眸时,竟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觉得站在她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在府中长大的少女,而是一个曾经站在绝世之巅俯瞰全局之人;
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微微的一瞬之间,等她回过神智的时候,竟然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轻嘲不已;
那眼前的,不过就是个尚未及笄的孩童,一块点心,一份乳茶,一点点小恩小惠便可以让其乖乖的言听计从,不反驳,不任性,哪里还有什么居高临下的感觉呢?
“那便就这样吧,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口谕,今后你便在锦瑟居内受教习吧,一应的吃穿用度,我会告知崔妈妈,不会让你在锦瑟居感觉不便的。”
转而,她忽然间换了一种语气,听上去很是随和,像是在劝慰着沈挽筝一般,可却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筝儿啊,这件事并非母亲不理解你,只是...来的太过突然,让母亲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无,再者这件事不管怎样也是牵连到了整个丞相府的命运,母亲自是相信你可以帮着前方将士取胜的,但是这样的方法实在太过于涉险,下次你可万万不能这般莽撞的处理事情了,可知道了吗?”
说着,她竟自高位上走了下来,站定在了三个女儿的中间,双眸很是悦色的看着沈挽筝,将她的双手拉了起来:“母亲刚刚对你那般严苛,你怕是吓坏了吧?”
刚刚还是雷霆之怒,这会子就用了极尽温柔的语气,如此这般听在沈挽筝的耳中,顿感的无比的恶心。
她看着眼前这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虽说蒋欣芸也是出身于将门的女子,可周身上下,却没有一丝的将门应有的英武之气,反倒是有种本该出生于书香世家的贤淑,优雅。
她肌肤白皙,眉目生的极为秀丽,平日里连说话都是细声细语,温和的仿若蜜糖一般,虽然有时沈挽柔和沈挽宁两姐妹不如她意的时候,也会得到她的加以斥责,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疾言厉色的模样。
只有面对沈挽筝时,她才会声色俱厉;
幼时,沈挽筝根本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与两个姐姐所受的母爱是天壤之别,从她记事起,每每见到蒋欣芸,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和颜悦色的模样,她的脸上总是挂着不耐的神色;
现在她了解了,蒋欣芸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厌恶,厌恶自己的生母,厌恶在生母去到净月庵那种地方时,父亲与她之间的情谊还不相忘,更甚于与父亲有过一次露水情缘,还偏偏生下了自己。
蒋欣芸这十几年踩压着沈挽筝,一来是想要向唐可秋报复,只因她的嫉妒之心,二来,她更是向借着沈挽筝来成为她女儿的垫脚石,为她的两个女儿铺路,只有愚蠢的人站在她们身旁,才可以衬托出她们卓越的才华,还有那绝世动人的容颜。
一切的一切对于早就清晰于心的宋瑾玥来说是那么的可笑,可对于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沈挽筝来说,确是那般的痛彻心扉。
想到这里,沈挽筝闭上了双眸,等到她再次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时,那眼中的冷意,就仿佛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冰潭一般,冷的让人脊背发寒。
看着如此神色的沈挽筝,蒋欣芸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在了面颊上,这个她一直以为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不知何时,有了一双极尽幼兽般凶狠的双眸,她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猎物般,准备伺机而动一样。
那面上冰冷的神情与她如今这副看上去极为怯懦的小脸,仿佛根本毫无关系,可蒋欣芸却不知,这般的转变,究竟出自何时;
是那次落水之后,结巴好了之时,还是前一次宫门前晕倒,再次醒来之时.....
当她再次迎上那冰寒足矣刺骨的双眸时,竟然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自那里传来的阵阵阴森蚀骨之感。
没过多久,感觉出异样的蒋欣芸再次看向沈挽筝的时候,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那般稚嫩的小脸,在此时又恢复到了本属于这个年纪少女应该有的清爽神情。
沈挽筝莞尔一笑,就好似根本没有将刚刚的所发生的事情放在心里一般,她眉目弯弯,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杂质,就像是一处湖泊,清澈可见底一样;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您教导筝儿是对的,筝儿也知晓,母亲都是为了筝儿好,是筝儿今次有些自作主张了,还请母亲勿怪;”她神情有些促狭,带着一丝的兴味:“只是筝儿想问问母亲....不知母亲现在是不是也觉得筝儿此番的做法是对的呢?虽然有些冒险而为,但只要成事,那咱们沈氏一族,便可长久屹立于明齐之中有着不败的地位,父亲在朝中更是可以权倾朝野,得到陛下的委以重任,而母亲呢,届时陛下封赏,我定会给母亲求一个诰命,让母亲也好好享受这份荣光之事!”
蒋欣芸一怔,刚开始还有些心绪不耐,可当听完沈挽筝所言‘事成之后,会给她争取一个诰命的封赏’当即,她就有些欣喜之色挂在了脸庞上;
但,她也知道当下需避些嫌疑,心中虽然很是自得,表面上应是有些牵强的道:“筝儿,这件事还尚未有定论,暂不能知晓究竟是错还是对,可是筝儿,母亲不得不说你,这次你未免也太过鲁莽了,今后可万不能这般冒险行事了,毕竟沈氏一族几百条人命,可不是由你这般不计后果随意牺牲的啊?!”
沈挽筝的神情似孩童一般,仿若懵懂的点着头,道:“母亲,筝儿知晓了,还请父亲和母亲放心,筝儿以后绝不会如此行事,给父亲,母亲增添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