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顿时来了精神,用崇拜地眼神看向楚云。
“将军果然有办法!实不相瞒,将军,小的自幼潜心研究兵书、阵法,可这诸葛亮的九宫八卦阵,小的观摩了许久,却不曾找到破阵之法!将军不愧是朝廷梁柱!”
这番话倒不是王平拍楚云马屁,而是正因为他多少看出一些这九宫八卦阵的精妙之处,才知道要破解这一阵法,难度有多大。
楚云年纪虽轻,但早已比那些年过半百的老狐狸还要老辣,从王平期盼好奇的神态,他就看得出对方的心思。
“看来你是对这破阵之法感兴趣?”
见楚云道破了自己的心思,王平脸色微红,兴奋地低下头承认道:“将军若是肯赐教,小的感激不尽!”
“也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思,我就简单讲给你听一听。”
已经吃饱喝足,楚云就放下碗来,起身来到战争沙盘之前。
楚云站起身,王平自然不敢再坐着,也赶紧起身站到楚云身侧。
伸手将沙盘上原有的内容抹去,楚云细细用食指勾勒还原出九宫八卦阵的阵型。
单是这一手,就让在一旁观摩的王平为之惊叹不已。
“将军记忆力超凡,这阵法还原得丝毫不差啊!”
王平也只是在脑海中依稀记得,今天所见阵法之中的几个细节,可楚云在沙盘上绘制出的完整阵型,与他记忆中的细节部分,分毫不差!
楚云笑了笑,用手指着阵型中的一部分,开始为王平讲解。
“你应该知道,八卦分:乾、坤、坎、离、震、艮、巽、兑,而此处便是乾阵。
那我且问你,这九宫八卦阵整体是一个大阵,实际是由多少个小阵组合而成?”
王平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此阵名为九宫八卦阵,但小的今日经过观察,感觉并不是只有八个小阵那么简单!”
“很好。”
楚云脸上的欣慰之色更明显了。
常人在不懂的情况下,一定会胡乱讲一个答案,比如下意识地认为答案是“八个小阵”。
而王平虽然没能凭借自己的眼力看透九宫八卦阵的本质,但他至少虚心好学,没有胡诌一个答案,单凭这一点,就看得出此人做事细心稳重,值得信任,假以时日,定能对其委以重任!
“这九宫八卦阵,其实有‘内阵’与‘外阵’之分,内有八阵,外有八阵,而中央有两阵,一为‘生阵’,二为‘死阵’。
所以,实际上九宫八卦阵是由十八阵组成。”
已经一脸惊呆的王平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抱拳道:“这……原来如此玄妙,将军所言,真是让小的大开眼界!”
“这还只是九宫八卦阵最基本的构造,由于内外阵法的相互调整配合,此大阵并非一成不变的死阵,它灵活多变,对于进攻方而言,是非常棘手的阵法。
当然单是这么说,你很难理解,看这里。”
楚云将手随便指向其中一个外阵。
“这是外乾阵,假设我们今日派一支人马贸然破阵,乾阵的敌军根本无需与我们交手,他们只要让出道路,引我军深入,然后与其侧翼的外兑阵敌军、内坤阵敌军,对我们形成钳形三面夹攻!
这样一来,我们的将士冲进去多少,都只不过是白白送命而已!”
王平的悟性倒是不错,经楚云这么一说,恍然道:“将军,小的明白了!这阵法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各外阵与各内阵之间的移动配合,让进攻方永远面临以寡敌众的境地!”
“孺子可教也,正是这个道理!”
尽管楚云解释得已经很细致了,但这么抽象的阵法,单凭沙盘的几笔勾勒就能领悟这个道理,足以证明王平的学习能力非同一般。
“可是将军,既然这九宫八卦阵这么厉害,那要正面攻破它,岂不是不可能么?”
看着沙盘上呈现一个八卦盘的阵型,王平意识到这阵法小阵间彼此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点等同于是牢不可破的防御。
“表面上看确实如此,但我们再假设一下,架设我们派出三路大军,其中两路为诱饵,一路攻乾、坤二阵,一路攻坎、离二阵,你再看看!”
听楚云悉心指点,王平仔细观察着沙盘上的阵型,脑补着楚云所描述的画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末将明白了!如此一来,这坤、坎二阵之间,就成为了九宫八卦阵的弱点!”
“正是这个道理!”
有些欣喜地敲打着帅案,楚云看王平也变得愈发顺眼。
听楚云这么说,王平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险些原地蹦起来。
可欢快了不过几秒钟,他的脑袋里就冒出了新的疑问。
“可是小的不明白,将军既有破阵之法,为何不……”
“为何不在白天就破了这九宫八卦阵,对吧?”
楚云见王平欲言又止,就替他将心中的困惑讲了出来。
王平憨厚地摸着后脑勺,似乎经过交流跟楚云的距离拉近了少许,这回倒也表现得没那么不好意思。
“还请将军指点迷津……”
“这个反而简单得多了,因为若要派出三支部队破阵,我们需要三位猛将分别各率领一支部队,可你也知道,眼下我身边没有能堪此重任的将领。”
“小的懂了,将军是不想冒险!”
“是啊,我师兄如今就被困在昆阳城,此役我们若是败了,还有谁能救得了昆阳?”
“早听说将军与公子情深义重,亲如兄弟,将军的心情,小的多少能了解一些……
不过将军,您没有直接派兵尝试破阵,那想必是另有办法能营救公子吧?”
王平确实很聪明,他刚说完这话,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将此话讲出口,马上改口道:“将军,小的没有别的意思……”
这事关绝对的机密,关系到曹昂的生死,他不该多嘴问,楚云也绝对不可能告诉他背后的真相。
“没关系,现在我虽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小的记下了。”
“还有。”
楚云向王平递去欣赏的眼神,笑道:“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暂任参军一职好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王平浑身一震,当即向楚云毕恭毕敬地下跪道:“多谢将军提拔!小……卑职日后定当尽心竭力,唯将军马首是瞻!”
其实听楚云对自己耐心解释了这么多,王平已经料到自己可能会被楚云照顾或升职。
只是他没想到楚云如此看重他,居然直接将他提升到参军之职,一跃成为楚云的贴身之人。
楚云此举,等同于是把他当做未来身边的左右手来培养!
“子均,你很努力上进,也很聪明,虚心学习吧,假以时日,你将终成大器!”
“多谢将军赏识!卑职一定加倍努力,向将军多多学习!”
王平又一次长跪着,眼眶含泪,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起来吧,时候不早了,你且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下去吧,明日起,早上就来帅帐找我报道即可。”
“是!卑职记下了!”
被楚云搀扶起身,王平收拾着碗筷锅盆,向楚云深深鞠躬后,退出营帐。
——
深夜。
让人厌恶的夜鸦啼鸣声时不时响起,伴随着翅膀的扇动之声,在林间不断回荡。
都说乌鸦是不幸与霉运的象征,可听到这些声音的李儒,却毫不在意地沉着脸继续率领大军,在林中自由穿行。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绕远路,李儒已经率众顺利来到昆阳与舞阴间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
“距离舞阴还有多远?”
将向导官喊道面前,李儒小声冲他询问道。
“回禀大人,还有不到五里,就到达舞阴北城门下了!”
向导官熟知地势,环视四周的树木分布之后,居然就能够认得面前大军所处的位置。
“嗯……好!让大军全速前进,我们必须赶在丑时之前,赶到舞阴城下!”
“丑时……?大人,这可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啊……”
李儒这突兀的命令,让向导官为之一惊。
“一个时辰又如何?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不能及时赶到舞阴城下,每延误一刻,杀一百人!”
“这……”
正当向导官和李儒身边的传令官,都被李儒这凶戾之语吓得目瞪口呆之时,李儒下一句话则是让他们更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若是天亮之前不能攻克舞阴城,你们谁都别想活命,我也将自刎向车骑将军谢罪!”
李儒的话看似疯狂,实则对将士们起到相当大的敲打作用。
这些将士们本来都是跟着路招在宛城,平日吃香喝辣习惯了。
他们之所以听从李儒的指挥,并不单纯是因为楚云临行前的话,也是因为他们知道,此行的目的是攻克舞阴,以及攻克舞阴的意义。
他们肩负着重大的使命,如若不能够攻克舞阴,楚云在正面战场就不可能获得优势,而被困在昆阳的曹昂,也就不可能获救。
至于曹昂最终一旦被困死在昆阳,他们这些普通士卒最后会有怎样的下场,不用别人说,他们多少也能猜得到。
况且李儒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他身为目前统率大军的总指挥,尚且对自己如此狠绝,将士们感受到他的决意,也就不敢怠慢。
命令传达下去,曹军全部用上吃奶的劲儿朝着舞阴城狂奔而去。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在林间不断回响,惊得那些忙碌了一日,在夜间本想休息的倦鸟全部苏醒,盘旋上空,飞离此地。
在李儒近乎灭绝人性的最后通牒下,将士们全部不要命地狂奔,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成功抵近城门。
“天助我也!”
李儒看到城门上方的火把稀少,并没有多少守军,苍老的面容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喜色,正要下令全军冲锋,却突然看出似乎另有端倪。
火把和巡逻的兵马虽少,但城墙之上堆满了箭矢和落石,显然是做好了充裕的守城准备。
“好险啊!差点儿就被这假象给蒙蔽了!”
李儒背后冷汗直流,在心中感叹了这么一句,心想自己若是一时脑热直接下令就此攻城,恐怕非但拿不下舞阴,还要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车骑将军说得果然不假,诸葛亮即使人不在舞阴,也必定会在舞阴留有后手!此人不简单,车骑将军能看透此人的深浅,更是可怕!”
自言自语过后,李儒倒吸一口凉气,开始仔细观察着城门上的动向,不敢贸然下令攻城。
为了急行军以及隐蔽行踪,李儒这三万大军看似人多,实则只带了类似云梯一类最简易的攻城器械,像冲车那种能直接砸开大门的重型攻城武器,他是一样都没带。
在这种前提下,李儒必须慎之又慎。
如果不下令攻城,一旦天亮,他此前的努力全部白费,想靠袭击的方式攻城打舞阴城内守军一个措手不及,是绝对不可能了。
然而如果下令攻城,万一惊醒守军,那些滚木落石,再加上箭矢一并招呼过来,双方势必发展成持久战,到头来还是难以攻克城池。
李儒心急如焚,大脑疯狂转动,开始苦思冥想如何在不惊动敌军的前提下,赚开城门!
思索了一会儿,急中生智的李儒终于想出计策。
“你,还有你,你们几个,都跟我过来!”
李儒指着几位校尉,将他们拉到一旁的灌木丛中。
“大人有何见教?”
其中资历最老的校尉,在见识到李儒的狠劲儿之后,忐忑地向面前这位一脸阴桀之色的老者发问道。
“我要你们各自领好自己麾下的兵马,做好准备,待敌人一开城门,你们就立即带人杀进去!”
“可是大人,眼下城门紧闭,如何能让敌人大开城门啊?”
另一位校尉心想这老头该不会是太着急,急疯了吧?
“你们藏在一旁,看好就行了!”
说完,李儒就自己带着五百余人上前,光明正大地站在城门下,扯着嗓门大喊:“有人吗?!有人在吗?!救救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