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温卿墨倒是真的又一次意外了,“你可真有意思,更有勇气,看来,我实在是低估你了。”
他在榻上坐下,将手在膝头悠然一撂,“好,如你所愿。”
凤静初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倒是反而有些惊慌,“那……那么,你想要什么?”
“站直了,转一圈,给我看看。”温卿墨倒是真的一本正经准备挑拣交易品了。
凤静初果然听话地转了一圈。
温卿墨嘴角便是微微一挑,这个女子,看似天真,懵懂,柔弱,却坚强地近乎残忍。
他重新起身,从她身边经过,他的耳朵,听得见她因为未知的紧张而心跳剧烈加快。
这种尽在掌握的乐趣,他也很喜欢。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留在这销金窝中陪我,第二,出去,尽你所能,帮我做件事。”
他在她身后华丽转身,双眼中藏着一双深蓝色的魔瞳,“你选。”
凤静初想都没想,“出去。”
温卿墨就更意外了,他随手挑起她的一绺长发,在指尖绕了绕,有些遗憾,“为什么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喜欢我的才对,为什么不留下来?”
他说到最后时,声音有些低,有些轻,对于女人,这声音,简直是致命的。
凤静初强行让自己收住心神,站得更直,咬唇道:“因为,我要靠自己!”
“好!”温卿墨突然偏着头笑出了声,“哈哈,好,成交!”
“送她出去,她要什么,给她什么。”他对外面吩咐,只有又对凤静初道:“至于我要的,事成之后,再告诉你。”
门外,红绡轻轻开门,小心地将凤静初引了出去。
凤静初的步子是小小的莲步,可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红绡腰肢妖娆,在前面引路,不经意间回头,对她诡秘一笑,嗓音低沉婉转,“从那间屋子里活着出来的女人,并不多哦。”
凤静初低头不语,认真走自己的路。
她不是不喜欢他,不是不为他提出的条件心动。
如果用身体可以轻易换取一切,相信很多像她这样受尽屈辱的女人,都会选择留下来。
可她不一样,她想要靠自己。
姮儿临走,不但帮她争取到了封邑,还替她报了大仇,就是希望她能活得像个人样。
她是她心中的一轮太阳,即便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她也要时刻记得身后日光的温暖!
而且……,她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就更不能玷污心中的神明。
哪怕那神,是从地狱而来。
只是,凤静初并不知道,她这个决定,刚刚又救了自己一命。
若是她选择留下来,温卿墨依然会如愿履约,只是,她却要留下来,跟丁采采、凤如仪一样,成为他在地下室里的收藏品。
……
容婉,果然在大婚前夜消失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便是在那荒郊的黑店中。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人,一样的事。
门外树上,孤独的老板娘,树下没了凤乘鸾。
店内楼下,一样的凤静初。
比起上次的紧张和激愤,这次,她能够淡定从容地喝茶。
十五爷坐在她对面,一只独眼望着她清秀的脸庞,嘴角不停地抽。
这个女人,到底如何做到,在此情此景之下,还能喝茶?
“还要做花瓶吗?”他终于没话找话。
凤静初掀起眼帘看他。
这个男人,当初,她曾跪在地上哭着求他放过凤若素,也没求过他放了自己。
如今,他就坐在她对面,巴巴地将她当成金主陪着。
“不了,点到为止。”凤静初替他倒了一杯茶,以大家闺秀的标准姿势,递了过去,“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她还要做太!子!妃!”
茶递过去的时候,十五爷莫名一抖。
这女人狠起来,果然吓人。
自己这辈子坑害的女人太多,以后要仔细了,千万不能落在女人手里。
容婉被送回去时,天还没亮。
她木然地坐在房门口,裹着件不知哪儿来的,谁的衣裳。
容虚成自从知道女儿在大婚前夜丢了,已经找人找疯了,此时竟然发现,她就坐在自己闺房的门口。
那一身模样,再如何眼瞎的人,也看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容虚成困兽一样抓狂。
容婉抬头,已经神志不清,两眼目光涣散。
“你这副模样,等到天一亮,礼部的人就要上门了,到时候如何上轿,如何去做那太子妃!”
太子妃……?
容婉恍惚间抬起头来,定了定神,“太子妃!我要做太子妃了!爹!快,叫人帮我梳妆,我要做太子妃!”
她慌张爬起来,扯着身上那件不知道哪个汉子的衣裳,一头扎进屋里,“快来人啊,帮本大小姐梳洗,我要做太子妃,我要做太子妃了啊,哈哈哈哈……!”
容虚成站在那闺房门口,懵了。
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大婚,他容家交出去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儿,明晚洞房花烛,怎么蒙混过去?
当元熙太子是个傻的不成?
那一身的狼狈,是个男人都看的明白!
到时候,一把欺君之罪的铡刀摆在头顶,他容家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若是明日不上轿,怎么说?
说他容虚成的女儿在大婚前夜,名节有失?
那不但女儿这辈子完了,他容虚成看护不周,将皇帝全家给涮了,一样逃不掉欺君之罪!
左右都是死,不如搏一把!
若是成了,未来的皇帝,就是他容氏女出的!
“来人啊,将平日里替小姐保养身子的大夫请来。”
容虚成在女儿房前踱着步子,无论用什么猛药,先想办法将女儿的葵水逼出来,之后把身上的淤痕尽量处理干净,其他的,从长计议。
第二天,太子大婚,举国同庆。
容婉先是喝了大量的红花等活血之物熬成的汤药,又用冰敷了全身,接着又灌下许多安神定气的补药,好一番要命的折腾,总算整个人强行安定了下来。
虽然依然有些神识涣散,可将盖头一蒙,倒也没人看得见。
容虚成在盛装的女儿迈出房门的最后一刻,狠狠叮嘱,“你就算是死,也要给我先当上太子妃,之后死得清清白白!记住了没?”
盖头下,容婉的眼珠动了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子妃,我要做太子妃!我一定要成为太子妃!
她木然点了点头。
这一场大婚,操办地明显十分匆忙,皇后娘娘一再坚持简朴为先,越快越好,几乎是在景元熙刚刚能行动自如时,就草草将这场大婚办了。
太子之位,绝对不能丢,必须有一个女人来证明他这个太子的龙脉还是管用的!
于是,容婉也成了南渊史上,从下旨到入宫,全程最快的太子妃。
待到夜晚坐上那张雪青色的花床,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要么死,要么就咬牙走下去。
她做好了待会儿见到景元熙的各种打算。
身子不适,不能侍寝,若是他强烈要求,就将身边陪嫁进宫的婢子芙蓉塞给他。
若是他不悦,她该如何如何哄他,若是他用强,她又该如何如何回避他。
容婉心中做好了千般万般打算,可却没料到一样。
景元熙压根!就!没!来!
“去!小心打探一下,殿下怎么还没来?”
他来,她怕,他不来,她更怕!
芙蓉应声去了。
过了没多久,就轻手轻脚回来,“小姐,殿下一个人在西凉亭里喝酒。”
“喝酒?”容婉狠狠咬了咬唇,“可知殿下为何一个人喝闷酒?”
芙蓉是个极为机灵的,“奴婢打听过了,殿下从登高进了那亭子,就一直两眼望着北边。”
北边!
凤乘鸾!
容婉咯嘣一声,食指上新染的指甲都崩断了!
她都已经成了他的皇妹,远嫁去了北辰,他竟让人还对她念念不忘!
外面假山上的西凉亭里,景元熙的确是在想着凤乘鸾,可他想的是,怎么才能远在八千里路之外,将她弄死!
阿嚏——!
凤乘鸾在马车上重重打了个喷嚏。
特么的,谁又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