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袭来,沈若婳也只能换了舒服的薄衫,窝在暖阁里看书,将睡将醒间,就被青竹咋咋呼呼的喊声吵醒。
“小姐!小姐快来!有个疯子硬闯将军府了!”
“疯子?”
沈若婳疑惑,但还是裹着披风朝门外走去。
雨水击打泥地所起的水雾甚至都打湿了她的裙角,更别提看到那矗立在雨中的模糊身影,早淋得不成样子,好在他身上的白衣服眼熟,沈若婳走近一看也吓了一跳。
“是你,你在这干嘛呢?快进来!”
竟然是傅禹修,沈若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扯了披风把他裹住,暴雨中要提高声音才听得清,“你怎么在这淋雨,当心又病了。”
傅禹修却好像听不到看不到,直愣愣地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婳婳,婳婳”
沈若婳惊讶,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会说话了?太好了”
目光逐渐涣散,沈若婳之后再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清,能从宫里支撑到这里已经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终于软软地靠在她的肩头昏了过去。
第二天,刚平静不久的都城再起波澜,沈家大小姐张榜寻求神医治病,虽然用的描述极为隐晦,但还是有好事之人从症状上猜出了这背后的人是谁。
“心绞痛不就是三皇子殿下的旧疾嘛,之前皇家就有张榜求过的。”
“这么说沈若婳是在为三皇子求医问药咯,啧啧啧,这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三皇子妃了。”
将军府内一早上都有人络绎不绝的上门,有确实是懂点医术的,也有单纯就是冲着那五千两赏金来的,更过分的还有来看看是不是三皇子的。
结果不消半天,三皇子傅禹修病重,将军府沈若婳四处寻医问药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这让青竹急得团团转,“小姐,这样下去您的名声真的不要了?你之前故意说给宫中教习姑姑听的话也会没用的,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更讨厌三皇子。”
沈若婳哪里会管这些,紧紧握着傅禹修的手,能感受到他痛苦的挣扎。
“这种小把戏本来就忽悠不了皇帝皇后,现在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不信他们还能坐得下去,连个太医都舍不得派。”
昨夜傅禹修被心绞痛折磨了一晚上,她不知道派将军府的人去太医院请了多少次,竟然连个太医都请不来,这皇帝皇后难道真的不在乎傅禹修的死活嘛?他好歹也是皇子啊。
“那小姐你的名声”
“名声名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名声!现在是人命关天!你们行不行,不行派将军府家丁上街敲锣打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先请了太医来保命。”
她就不信了,在朝野内外的注视下,帝后会真的坐视不管。
沈若婳探了探傅禹修的额头,高热不退,昨天淋了雨可能还着凉了,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看着他紫青的嘴唇,就连昏迷都疼得直闷哼的模样,可知这绞痛是何等的残酷。
“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撑住啊!”阿离在旁边直抹眼泪,跪在沈若婳面前哀求:“沈小姐,求求你想办法救殿下,殿下这心绞痛非常人所能忍,太医说有可能活活疼死过去的!这次来势汹汹,再不救就真的会出人命的!”
怎么办,沈若婳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只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揪心起来。
“来人,备马我要进宫!”
沈若婳看了一眼痛苦蜷缩的傅禹修,决然地朝门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玉兰宫前,掌事宫女一脸为难地看着风尘仆仆的沈若婳。
“沈小姐,不是娘娘不肯见您,实在是如今将军府正在风口浪尖上,您和三殿下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的,娘娘在后宫中人微言轻,就是想帮您也找不到办法啊。”
沈若婳点点头,表情坚定,“烦请姑姑通报一声,把这个交给贵妃娘娘,她自会见我的。”
说着从手上取下一只玉镯子,正是之前姜皇后送给她的那套配饰之一。
不带丝毫犹豫的,沈若婳抬手就朝地上磕去,咣铛一声,精美雕琢的玉镯瞬间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这份果决倒是让在宫中沉浮多年的掌事女官都吓了一跳,私自毁坏皇后赏赐,这该是什么罪名?而她,就这么做了。
王贵妃看着女官捧上来两半碎玉,忽然掩唇笑了起来。
“不愧是沈家的人,震慑西北数年,没一个是庸才。”
沈若婳终于如愿进入玉兰殿,站在王贵妃面前依旧不卑不亢,躬身行了一个礼。
王贵妃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女孩,看她也不跪拜,只是用外臣的礼节对自己行礼,忍不住冷笑:“明明是个闺阁姑娘,却始终以男儿自居,行为举止全无女儿家的娇柔,仗着沈家少主的身份,未免自持过高。”
之前对沈若婳的嘘寒问暖,亲密无间,在她宫宴上直白地对三皇子表明心意后,王贵妃只觉得看到这个小丫头就来气,哪里还装的出来。
沈若婳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依旧笔直地站着,嘴角一勾:“比起一个只会高呼维诺的沈家小姐,贵妃娘娘现在会更需要一个统领将军府的少主,不是吗?”
王贵妃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以前只知道沈家出身西北,合族上下都有一种有别于都城世家的豪迈气概,行事风格不拘小节。
本以为这沈若婳生的如花一般的娇柔少女,又回到都城这么多年,早该洗去那种做派,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将军府的狂,是在骨子里的。
“呵,统领将军府的少主?沈小姐是在唬本宫吧,你虽有少主之名,但是能调动西北军哪怕一兵一卒吗?能让将军府在宣朝的大殿上有一席之地吗?你这少主的身份,放眼整个宣朝,也不过是个笑话吧!”
王贵妃真的笑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见的多了,但是像沈若婳这样无权无势还不知天高地厚的真不多见。
“娘娘说的没错,今日的我确实有名无实,但是假以时日,沈家的所有,都会尽归我掌控。”
看着这样的沈若婳,她突然有些同情起来,无亲无故的一个孤女,独自一人支撑着偌大的将军府,多少人盼着她倒霉,多少人盯着她手中的那点权势。
“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要用女人的方式夺得想要的东西,沈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懂得本宫的意思。”
只要现在沈若婳收回之前的话,愿意和她王家联手,她敢保证,推翻那个破落户出身的姜皇后和太子根本不是问题。
沈若婳笑了笑,“娘娘,沈家虽落魄至此,但我还不至于自暴自弃到把自己当做供人买卖的筹码,更何况现在的我,有了其他的想法。”
“本宫对你的想法毫无兴趣!如果你只是想来这里耍耍嘴皮子的话,你可以滚出去了!”
她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诏书就摆在那,想要得到将军府,除了联姻毫无办法。
“哦,娘娘真的不想听下去吗?这个机会我能送给二皇子,也同样能送给太子,而且相信皇后娘娘会更加喜欢的。”
沈若婳说着,缓缓从衣袖中拿出一物。
“这这是”
王贵妃感觉自己都有些结巴了,缓缓站起来,走向沈若婳,确切的说,是她手中的将军府印绶。
就是这小小的一个东西,却能够调动西北十几万铁骑,它背后的分量可远不止这些,沈家,将军府,西北军,甚至是西北数不尽的矿场宝藏,通通都承载在这印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