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乔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投入到新一年的工作中。
陈敏的孕期满七个月,暂时告别了夜班生活,安心养胎。故而夜班的重任均摊到她们几人身上,乔俏这些天上班上到几欲吐血。
和林穆交完班后,已经是次日九点时分,乔俏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晕晕沉沉地乘电梯下了楼。出了医院门口,果不其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林跃一手插兜,一手抬起冲她大幅度地挥了挥,非常精神。
“BOSS早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特地叮嘱我过来接你回家。”凑得近了,便能看见他眼底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难怪神采奕奕的。
乔俏抽了抽嘴角,晃了晃手机:“嗯,他刚和我说了。”
林跃:……开会还玩手机,昏君!
熟不知已被林跃打上“红颜祸水”的乔俏,驾轻就熟地拉开车门:“小学弟,走啦。”
林跃炯炯有神地小声回了句:“喳,皇后娘娘。”
幸而乔俏没有听到,不然准打他个满头包。
车子自然是时昱那辆黑色奥迪,乔俏对副驾驶再熟悉不过,刚坐上去便忍不住困意上涌,不到一分钟竟小睡了过去。
谢过林跃,乔俏回到家里随意地把衣物一脱,拉过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方才在车里睡得香甜,这时反而颇不安稳,睡了一会儿便遭遇“鬼压床”。醒来时心悸、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包围起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屋外的门铃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就是这阵突兀的声音把她从梦靥中带了回来。
乔俏的脑子还不是很清楚,翻身下床,只找了件及膝大衣套上,长发随意地散着肩后,便趿拉着棉鞋去开门。
“……中午好。”时昱看着眼前这个凌乱的女人,实在不能将她与美艳动人的女神联系起来。
乔俏被爱慕者瞧去了邋遢的一面,也不觉得尴尬,揉揉眼睛,声音还带着点朦胧:“中午好。”
时昱将手中的食盒提高了些:“我猜你肯定还没吃饭,给你带了虾仁砂锅粥。还烫着呢,趁热吃。”
起床气大得可怼天怼地的乔俏难得没有冲时昱发火,眨巴眨巴眼,用很无辜的语气说:“我对虾蟹过敏。”
“……我再下去买一份吧。”时昱被小小地打击了一下,很快就会重展笑颜道。
“不用了。”乔俏将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微微挑眉,“我冰箱里还有食材,简单做顿午饭还是可以的。”
于是,就演变成了这样一幅画面:
时昱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握着手机处理工作邮件,一封接着一封,压根不敢停下来。原因无他,乔俏正在卧室里的浴室洗澡……
实在太考验定力了有木有?!
这是女神对我的第一关考验,我必须在她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才行。时昱心不在焉地滑动着屏幕,暗戳戳地想。
浴室门被打开,乔俏湿着头发走出卧室。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毛茸茸的线衣和长裙,连白嫩的脚丫子都藏进棉鞋里,全身唯一露出来的只有那张素颜白净的脸。
她一边擦拭着正滴水的长发,一边对不敢抬眼看她的时昱说道:“你先把食材拿到厨房吧,我去吹个头发。”
时昱唯唯诺诺应下,直到乔俏进了卧室才把手机揣兜里。打开冰箱门,他顿时愣住了。
菜,认识,怎么做?不懂。
耳边吹风机运作的声音嗡嗡作响着,他踌躇了会儿,索性将所有食材都搬到了厨房。
乔俏租的房子虽小,但厨房却是十分明净。拉开磨砂玻璃门,入眼便是料理台,时昱将白菜和肉放入水池里,然后……呆呆地盯了它们一分钟,确认它们不能自己洗白白,才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
水流过急,白菜叶子瞬间被冲得面目全非。时昱忙不迭调小了水流,认认真真地洗着,冲完这面,翻了面继续冲。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白菜,时昱旋即将万恶之手伸向了鸡蛋。小心地对着桌沿一磕,没碎,再一磕,蛋黄霎时流了出来……时昱腾出一只手在下边接着,防止蛋黄滴到地上,原地转了几个圈后,如愿找到了碗。
将蛋液倒进碗中,时昱又仔细地挑出夹杂其中的蛋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目光触及剩下的四颗蛋,当即一个哆嗦,毫不犹豫地把碗一放,开始切菜。
乔俏吹好头发,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便见到时昱正垂着脑袋,一刀一刀地剁下去,菜刀和砧板相撞发出极大的响声。
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悸动,翻涌而上的情绪梗在喉间,久违的暖意几乎充斥了乔俏全身,她情不自禁探出手,想去触碰这温馨的一幕,却被理智及时拉住。
这不公平,占据上风的乔·理智·俏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对时昱不公平,既然要给他机会,就不能因为害怕孤独、渴望温暖而给他错误的回应。
可心里的感动不能作假,乔俏望着他忙碌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鼻酸。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时昱切完菜,捞起水中的鱼就要继续往下剁的时候,乔俏瞬间什么感动都烟消云散,急急忙忙地制止:“等一下——”
时昱手一抖,乖乖地放下刀,颇为心塞地转身看她,俊容皱成一团。
乔俏下意识想笑,看到他越发可怜的小眼神立马硬生生地忍住,接过他手中的刀,尽量不伤害他自尊心地说:“还是我来吧。”
然并卵,时昱还是挫败地退到她背后,闷闷不乐地说:“我可以学的,只要你肯教我。”
乔俏系上围裙,熟练地将鱼开膛破肚、刮干净鱼鳞,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先从洗菜学起吧。”
“洗好啦!”时昱欣喜地指着他切完的白菜邀功。
乔俏用余光扫了一眼,勉勉强强接受了那盘参差不齐的半成品,敷衍地夸赞:“嗯,做得不错。”
时昱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乔俏直起身子,难受地甩了甩散开的长发,无奈手指沾满了鱼鳞和黏液,还充满着鱼腥味。她皱了皱眉,脱口道:“时昱,帮我把头发扎起来。”
“嗯?好!”
话已出口,乔俏想收回也来不及了,干脆大大方方地补了句:“发绳在茶几上。”
时昱第一次帮女生绑头发,面对着如瀑的栗色长发登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比划几下,迟疑地问:“全扎起来么?”
“扎成一束就可以了,用发绳绕两圈。”
时昱紧张地咬了咬下唇,上前几步,伸出手将乔俏的长发拢在一起,轻柔地用发绳套住,依言绕了两圈。
两人的身体一时靠得极近,时昱鼻息间充盈着乔俏沐浴后的馨香,不算浓烈,相反是淡淡的清香,时间愈久愈沁人心脾。时昱心情一时激荡,情难自抑地更靠近了些,将这一刻的美好延续得更久些。
“好了吗?”乔俏久等不到他松手,询问道。
飘远的神思被唤醒,时昱长睫毛扑闪,喉结微动,声音无端地低沉了几分:“好了。”
乔俏不做他想,油热了后便拎着剥干净的鱼下锅,热油遇到鱼身上未干的水珠,猛地发出噼啪作响的炸裂声,时昱还在神游中,刹那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旋即感到丢脸了,又小碎步地移向前。
乔俏将鱼翻了个面,金黄色的表皮让人食欲大开,与此同时,鱼香味扑鼻而来,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切几段蒜叶备用,不要太短,一个指节长。”
“一个指节。”时昱拿着蒜叶在手中量着,整整齐齐地切了几段,每一段都严格地遵守一个指节的长度。
乔俏握着锅铲差点笑抽过去。
第一道菜就在这样欢乐轻松(?)的氛围中完成了。
很快,乔俏便做好了四菜一汤,不等她吩咐,时昱立刻无师自通地一一端到餐桌上,又布好了碗筷。
这是两人一起吃的第二顿饭,比之第一次有着质的飞跃,时昱吃得心满意足,仿佛吃的不是家常菜,而是人间美味,恨不得打包一份回去供起来。
“你下午没事么?”乔俏挑着鱼刺,随意地问。
时昱看了眼时间:“两点需要到公司,一直到七点下班。”
“然后呢?回家还是过来这里?”
正往嘴里塞饭的动作一顿,时昱端详着乔俏的脸色,不确定她到底是想他回去还是过来,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回来。”
回来?
时昱在文字上耍了点小心机,乔俏并不是没有看出来,可她也不说破,咬着筷尖,似笑非笑:“你又不会做饭,来这里吃外卖吗?”
被戳到了痛处,时昱毫无底气地强调:“我真的可以学的……”
“我也想你回来就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而不是像个生活残障一样需要你照顾着。我舍不得看你难受,你就该被宠着才好。”
乔俏放下筷子,托着腮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勾起:“下班后过来找我吧,我教你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