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月季花开得正艳,此时朱厚照正用剪刀将红色的带着花蕾的枝丫剪下来,断口处是一个倾斜的断面。然后厚照将红色的枝丫和早已剪好的白色月季的枝丫嫁接在一起,又用草纸裹住断面,用棉绳紧紧缠住。
这个时代花草都是天生的颜色,还没有经过像现代那样的人工培育,颜色也没有现代这样繁多。朱厚照是想通过把红色月季和白色月季嫁接,培育出粉色的花朵来。这不是他闲得无聊,是想通过这个实验,掌握嫁接技术,为培育出品种优良的果品做准备。大明自从郑和下西洋之后,就有了土豆、番薯和玉米这样的适合北方地区干旱环境的农作物,由此也缓解了西北地区缺粮的现状。民间早就有瓜菜半年粮的说法,大明现在虽说比较稳定,但普通百姓家的饮食还是只能达到有啥吃啥的地步,还是以粮食为主。远远达不到粮菜各半,肉、蛋、奶、油就更别说了。民以食为天,解决了百姓的吃饭问题国家才会稳定。这件事是个巨大的系统工程,靠个别人是没法完成的,但是这件事情又不能等靠,所以厚照只好从基础做起,积累经验。
在月季花圃边上,有半亩田地,分别种着土豆、玉米、花生和一些瓜菜,这是朱厚照自己弄的实验田。朱厚照把各色月季花嫁接完毕之后,来到田里松土捉虫。又把刚刚开花的南瓜的雄蕊摘下来,插进雌蕊当中,这是在人工授粉。御花园中蜂蝶也是不少,奈何都是奔着鲜艳有香味的花花草草去的,对于瓜菜却很少照顾,所以朱厚照只得自己干。
朱厚照忙的满头是汗,他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但是朱厚照现在没工夫搭理身后那人。
“殿下把花蕊摘下,到了秋天这瓜就结不成了。若是大明的农夫都像殿下这般做法,怕是要饿肚子了。”
朱厚照头也没回的说:“此话差矣,孤正是为了能多结些硕果才这样办的。要知道,这些作物也和人一样需要阴阳结合方能结果。但是它自己不会动,要靠蜜蜂飞虫或者蝴蝶来帮忙。可是你看那些虫儿,都去花丛中采蜜,很少顾及到这些瓜菜,所以孤只好亲自帮助它们授粉。”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殿下为何不帮那些玉米授粉?”
“作物授粉除了靠虫儿,还可以靠风力,那些玉米植株高大,花粉也多,被风一吹花粉飘出自然就不需孤来帮忙了。”
“原来如此,真是很神奇。但不知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齐民要术》和《农政全书》中就有记载,只是现在的读书人都只读四书五经,将这些视为末类。殊不知这些才是根本,是事关天下百姓的根本,为官者是必须知道的。现在的读书人只知死读书读死书,只盯着科举功名,有几个会关心田间之事。需知读书人将来是要做官的,最少要管理一县之地,五谷不分不知农时,怎么为国分忧为民办事,长此以往堪忧哇。”
“殿下所言极是,臣受教了。殿下歇歇,臣来代殿下授粉。”
那人说完,摘下官帽,撩起官服,接过朱厚照手中雄蕊仿照朱厚照的样子干了起来。
“这个已经不行了,得用新的,您可以换一只。”
朱厚照指点着那人进行操作,一大一小俩人就在田间忙碌起来。朱厚照看着眼前这个性格沉稳,相貌堂堂的中年帅哥,心中暗暗一笑。
“杨老师,您是来捉我回去读书的,没想到吧,却被我几句话留在这里。看来杨老师还是个懂得变通的人,嗯不错,比谢迁刘健强多了。”
俩人在菜畦中间相遇,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朱厚照拜见师尊。”
“殿下免礼,殿下如何知道臣就是杨廷和的?”
“孤看过师尊的履历,知道师尊府上是成都府人。师尊一说话,孤就知道了。师尊小心,不要踩到青苗。”
“哦哦,省得省得。臣年幼时也曾到田间栽种水稻,这田间之事还是知道的。农人爱惜青苗这是必然的,损失一颗青苗,就是少了一口吃的呀。”
“正是,所以不管是青苗还是菜苗都得好好珍惜才是。师尊,孤来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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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殿下。殿下,那一畦是何作物,臣怎么没见过?”
“那是花生,其果生于地下,味道甘美,可用油炸做下酒美食,也可以用于榨油,比油菜籽出油量多。且耐旱好种,不沾害虫,产量又高,今后可大面积推广,到时候百姓家就有油可吃了。要知道油水足了,粮食就可以省下了,这样一来百姓身体强壮,又可省下粮食,您说这花生好不好?”
“好,实在是好,不知何时可以推广?”
“孤和父皇提过,父皇说此物民间已有种植,只是规模不大,父皇已命户部派员调查此事了。”
“殿下此举实属造福百姓,臣代百姓们谢过殿下。臣见殿下方才在花圃中忙碌,不知殿下在干什么?”
朱厚照捡起杨廷和的官帽双手奉上,杨廷和微微一笑接过戴在头上。
“师尊有所不知,孤觉得我大明的粮种不好,产量低、易遭病虫害,所以孤打算改造粮种,用的技术就叫嫁接。不过孤也不是很懂,只得用花草先做实验。”
朱厚照指着月季花给杨廷和讲解嫁接的原理和作用,杨廷和听了连连点头,看着月季花就像看着遍地的稻米、小麦。仿佛是看着百姓们餐桌上雪白的馍和大米饭。杨廷和禁不住伸手去摸,哪知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师尊小心,有蜜蜂。”
朱厚照提醒晚了,一只蜜蜂已经在杨廷和手上蛰了一下。
“该死的蜜蜂,敢蛰我师尊,看我不打死你的。”
杨廷和连忙拦住厚照。
“不要打了,蜜蜂蜇人之后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师尊疼吗?孤给你把蜂毒吸出来,师尊且忍忍。”
被蜜蜂蛰了是很疼的,朱厚照捧着杨廷和的手嘬着,杨廷和虽然疼得直皱眉头,但是心里却很温暖。这本是一幕师生相和的温馨场面,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殿下不可如此,介夫乃是你的老师,殿下虽贵为太子也不能不敬重师尊,快快松口。”
“于乔兄误会了,殿下并没有咬我……”
“介夫不必多言,谢某知道殿下的顽皮,此事我将报与陛下得知。殿下,你该读书了。介夫,陪殿下回东宫。哼。”
谢迁袖子一甩,气哼哼的走了。
“于乔兄?谢大人慢走,真的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谢迁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走了,杨廷和无奈的看着朱厚照。
“谢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听我的解释。”
“先入为主吧,之前谢大人对孤有所误会,所以今天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殿下为何不解释?”
“解释有用吗?孤已经习惯了。”
“这不行,这对殿下的声望有损,臣必须为殿下正名。”
“师尊之情谊孤心领,所谓廉者自廉清者自清,孤不会活在别人口中的。师尊,古人云眼见为实,这句话到底对还是不对呢?”
就算是才高八头的杨廷和,此时对于朱厚照的问话也是无言以对。朱厚照呵呵一笑,扶着杨廷和返回东宫。
在历史上,杨廷和与正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德正要去骑马,被杨廷和抓住之后情急之下咬了杨廷和的手背一口。此事在明史中也有记载,后来辫子朝编修明史的时候,将此事大书特书,借此诋毁正德。不过现在的朱厚照可是没咬过杨廷和,这只是一个误会加巧合,始作俑者就是谢迁。但是太子殿下咬了老师一口的事情,还真被记入史册,这也是谢迁、刘健两位大人一再要求的结果。朱厚照这只蝴蝶没有改变历史,历史上的今天还和原来一样,太子顽劣的名声由此被世人所知。所以,朱厚照又挨罚了,罚他给杨廷和赔礼道歉,弘治帝还特此安抚杨廷和,并赏赐了药膏和金银。
杨廷和捧着陛下的赏赐哭笑不得,朱厚照在一旁呵呵一笑说:“师尊,今后还需师尊配合孤,孤一定会让师尊为有孤这样的弟子而骄傲滴。”
“殿下,臣更愿意让殿下现在就彰显名声。”
“师尊,孤已经在两位阁老面前留下坏印象了。谢大人的确是孤故意折腾他,刘大人真的是个意外。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今后孤一定做个顽皮的孩子,这样才对得起阁老们的评价。”
“殿下不可就此沉沦,臣会为殿下正名的。”
“师尊,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吧。子曰: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真正懂得孤的人都在百姓中间。”
“殿下心中莫不是早有计策?”
“师尊附耳过来。”
师徒二人窃窃私语,杨廷和的表情越来越震惊。神童他见过,但是像太子这样的妖孽却是第一次见到。杨廷和来的时候,谢迁刘建对他是百般叮咛,嘱咐他千万小心。杨廷和也是做足了激烈对抗的心理准备,哪知一见太子之后,杨廷和竟然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太子,觉得太子和老谢老刘说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太子问杨廷和眼见为实这句话对不对的时候,杨廷和的内心很是波动,竟然起了偏袒朱厚照的心思。
朱厚照见此心中暗笑。哥就是一个撬棍,管你封建思想多么根深蒂固,哥这里撬撬,那里撬撬,总会撬个大窟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