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晕倒的人呢？”两个面色苍白的人，都头皮发麻地看了对方一会儿，佳茵先开口问道。
“我没注意……”小槿轻悠悠把话晃出来，想着佳茵会怪她。
“那我估计和他前女友那事有关系，咱们先守着梁骁，随后看看另一个人是什么情况，出了点什么事。”
小槿心里对真相也十分关心，充满疑惑，但此时她最焦心的无非是梁骁的命难不难保得住。
她想着想着，身上开始一个一个地打起颤来。
佳茵凝着眼神看她一眼，抓着小槿的手，拉她坐下来，慢慢升起胳膊，揽住小槿的肩膀，小槿朝着佳茵的脖子根贴过去，身子是扭拧着的，可她觉得安全，佳茵是一个瘦小的女孩，却常常这样和她并肩坐着，佳茵展开臂膀让她缩进来，她常和佳茵调笑，上帝做佳茵的时候，少给她的那一点筋骨，用来照顾肖槿了。
凌晨1点的时候，小槿才得到允许去病房探望梁骁，医生告诉她手术中发现了也许不能解决的问题，之后会影响体态。梁骁是b型血，输血也顺利，小槿来时路上想着给他自己的血，她记得o型血是可以的，不过既然他保住了性命，她就不想这些些了，给佳茵找了毯子让她在沙发上睡下，自己拽个椅子坐到床边看梁骁。
还好没有夺走你，我遇见你，拥有你，是多么艰难一件事，我不相信我们的事能就这么完了，果然，你不能这么快甩开我，她心里不成句地胡乱想着，她着看罩在他脸上的器械，觉得这么看都不能完全把他看清楚了，好像换了摸样，变得陌生了，只是大而深邃的眼睛，即使这样闭着，也有扇贝般美丽的弧度，一根根长长的睫毛还有整齐的态度，有种沉默的生气，她突然感觉到放松，她能感觉到他不是昏迷，是真的睡着了，在休息，呼，我也要休息一下，在你身边，好么？她这样想着，眼皮就沉沉坠下来，为她垂下夜幕，趴在床边上睡着了。
接近清晨6点的时候，她被梦吵醒，一晚上的梦都是如何请假来照顾梁骁，只是梦里还发生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绊着她没办法见梁骁，她晃着脑袋烦扰地立起身来，强逼着疲乏的身子去床头的包里抓手机，撑开眼睛定住一看，真好，天呐真好，这是个周六，这就是她常常可以走的后门，重病、失恋一类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往往跟着周末。
病房外有了走动，有医护人员走进来照看了一下，随后走到小槿旁边小声跟她说，另一个你不认识吗？
“不认识，那人怎么样了？”小槿乏地抬不起头，只是立起脸竭力向上抬眼看着对方，只注意到她粉红的帽子，哑着嗓子回应她。
“夜里那会儿出来了，心脏问题，估计和谁有什么争执，激动的，不像这位是被攻击了。”
小槿听她小声说完，心里笼上一层害怕，她不确定这种攻击是带着怎样的决心，要他伤，要他残，还是要他死。若是后者，那就不能确定还会不会有再一次的攻击。
她把头伏在臂上，眯着眼看着梁骁的手，手上皮肤有一点干燥，但足以维持稳定的轮廓，看起来端庄严肃，又有着平和素净的美好，像他这个人。她想起他平日里的种种，心里愈发觉得熨贴，可自己呢，为他做过什么，闯祸了他给化解，失恋了向他哭诉，恢复期让他陪玩，连工作都是他给找的，他爱吃什么，爱好有哪些，她是注意过，却从来没有梳理过，没有去迎合，去讨他欢心过，现在他就这样躺着，像疲倦的春风化成小声的雨，让她看到他的脆弱，她心里猛地一阵绞痛，为什么没有把情话和心意表达在两个人都健康欢畅的时候。
身后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小槿猜是佳茵醒了来，她扭头往身后看，佳茵朝向她侧躺着，白色的薄棉被子把她的脸露出一些，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小槿，轻声说话：“梁骁没醒？”
“没有，另一个好像抢救过来了，去看看不？可梁骁谁看着呀？”小槿扭过身子凑近佳茵问她。
“你看着，我去看看。”佳茵翻身下来，弯腰把毯子叠起来放一边，拖着瘦飘飘的身子出去了。
连口水都没招呼佳茵喝点，自己这究竟是何德何能，有梁骁和佳茵这样人给她糊墙添瓦，她只管东冲西撞捅娄子，没有为他们付出些什么，她究竟凭什么呢，她心里转瞬又开始害怕，她怕这样下去，他们也会倦，会远离。
佳茵出了梁骁的病房，白着一张干巴巴的脸，左右看看来来往往的人，被搀扶的人隐藏着惊惧，协助的家属压抑着焦虑，她看他们，他们也看她，这地方陌生人的相遇和对视，是互相，抚慰，也是彼此窥视，比较。
她学医多年，也在法医的岗位上有所坚持，但这样目光的交流还是让她充满不安。
她选了一个方向慢慢走着，一边考虑着去询问信息的对象，她看到一个医护人员，打量了一下，向前探问，她把昨晚上梁骁大概有的惨状描述给对方，包括还有昏迷的年长男性这些事项，对方翻着眼睛去回忆，接着果断地告诉她：“我昨天不是夜班，但知道这个事情，那个老的好像在楼上复建室旁边。”
小槿快步碾着脚走上楼，昨天出门踩了薄底的长绒蛋卷鞋，因为这医院离家不远，就咚咚地往过赶，现在脚底走着有些痛，她正因为这痛感开始浑身难受的时候，来到了被指引的病房门口，她抬起手要轻轻叩叩门，门就被哗啦向里打开，一位粉衣天使睁圆眼睛说：“昨天都没人等他，半夜出来也找不见人，你是家属？”
“我是朋友，亲属暂时过不来，应该快了。”佳茵捂着嘴轻咳一声，平缓地说。
“朋友？”粉衣小姑娘的眉毛也跟着被睁得更圆的眼睛挑起来了，她用眼神把佳茵刷一遍，直到她粉色的毛绒蛋卷鞋，又扭头看看病床，只给佳茵一个不解表情。
佳茵反应过来这是一位长者，就又轻轻咧了一下嘴，看着小姑娘说：“是病人女儿的朋友，先来看看，那姑娘很着急，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粉衣姑娘端着东西往前走两步，把身子从佳茵旁边错开，“你先进去，我回来找你登记。”说完转身快步走开。
佳茵点着头，伸手扶住门边走了进来，她看向病床，她心里早有一定判断，联想是女人的天赋，更何况她还有那些耳濡目染的经验，她走到床边时并不太惊异，只是直直看着床上那张脸想着什么，那梁骁前女友的舅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