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燕看着晃荡的门扉,恨不能咬碎了银牙。
璃园的眼线本来就少,这半年来,顾嬷嬷又陆陆续续撵掉了一些。余下的人中,除了木枝,不是洒扫庭院的,便是灶上粗使的,离着主屋到底远了些。
灵华非动了木枝的事儿,杨玉燕早已知晓。之所以隐忍不发,便是为了让木枝能更加死心塌地地为梅洛苑做事。这会子倒好,凝儿这番无心插柳,木枝怕是再也回不去璃园了。她若再想放人进去,到底艰难了些。
杨玉燕压了压眉心,垂眸便见那摔成了两半的篦子躺在地上,顿时有些懊悔。那孩子打小娇贵,被她不明缘由地打将出去,怕是会记恨上她。
杨玉燕深深叹口气,这日子真是越发不顺了。她略微平静心神,喊了丫头进来收拾,本打算起身去芳菲苑安抚安抚灵紫凝,绯浓却掀了帘子进屋,身后还跟花枝招展的木枝和婵儿。
杨玉燕打眼看去,木枝身着粉红色的对襟小袄,婵儿身着一件脆紫色的锦衣长裙,绯浓却仅穿了件藕荷色的家常套裙,不招不摇,持重端庄。她暗暗点头,朝着绯浓招手道,“浓儿,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杨玉燕自然是明知故问,绯浓却极乖巧地屈膝行礼道,“夫人,浓儿带着两位妹妹来向您请安。”
木枝和蝉儿忙规规矩矩跪下行礼道,“木枝(蝉儿)见过夫人!”
杨玉燕淡然挑眉,并不理会,只拉着绯浓的小手揉搓道,“浓儿,天儿冷了。旁人皆知晓要抱个暖炉,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绯浓朝着杨玉燕恭敬垂首道,“夫人,浓儿跟随您这么多年,何曾是那般娇惯的人。只浓儿听小丫头们说,夫人这几日犯头痛,这会子可好些了?若然总不见效,不若拿着老爷的帖子去求请太医吧?”
杨玉燕见绯浓不提委屈,开口闭口皆是关注她的身子,这心里到底熨帖了些。她捏了捏绯浓的素腕,但见木枝和婵儿依然跪伏在地,不阴不阳地说道,“都起吧。既见过了,便回吧。只没事莫要登梅洛苑的门槛,免得本夫人见了晦气。”
木枝和婵儿羞愤不已,却不得不讷讷地称“是”。
绯浓亲手将二人搀扶起来,温婉安抚道,“夫人这会子正头痛,想来是咱们人多搅扰了夫人休息。二位妹妹且先回舒墨阁去,等改日夫人身子爽利了,再随姐姐拜见夫人便是了。”
木枝和婵儿将手臂抽回,讽刺地瞥了眼绯浓,扭着腰肢便出了房门。
杨玉燕见木枝和婵儿对绯浓不恭敬,立时便沉了脸色。绯浓却轻轻抚摸着她的胸口顺气道,“夫人,两位妹妹到底年纪还小,等过些日子便好了。”
杨玉燕不以为然,但见绯浓容色平和,到底还是转了话题道,“浓儿,可是有事儿?”
绯浓重新取了一个篦子,小意温柔地替杨玉燕篦着头发道,“夫人,两位妹妹皆跟了少爷,您看这名分?”
杨玉燕鼻尖轻哼道,“名分?这般不羞不耻的爬床丫头,也想得名分?”
绯浓得意地勾唇,略微迟疑道,“可是,少爷那里?”
杨玉燕皱眉沉吟道,“那便让她二人做通房丫头好了。非儿若有不满,便让他来找本夫人。”
“是”,绯浓乖顺地应了,篦子用得越发得力了。
“浓儿,可欢喜?”
绯浓娇喘地趴伏在灵华非胸膛上,羞涩地垂首道,“嗯,少爷,浓儿欢喜,少爷让浓儿十分欢喜。”
灵华非畅快地大笑,大掌用力揉捏着绯浓的翘臀调笑道,“少爷也欢喜,本少的浓儿越来越风骚,骚得少爷日夜惦记着。”
绯浓羞臊地捶打着灵华非地胸膛道,“少爷太坏了,惯会欺负浓儿,浓儿不依。”
灵华非风流地勾挑眉梢,翻身便将绯浓压在了身下,吮吻着她的菱唇道,“少爷哪儿坏了,不若浓儿欺负回来可好?”
绯浓魅惑地笑笑,伸出小舌头舔吻着灵华非的唇角,喉结,胸膛,然后一路向下吻了过去。
灵华非舒服地低吟,暗暗骂了句“小妖精”,大力将绯浓扯了上来,自有一番*。
少时,灵华非靠在枕间休息,绯浓却躺在他的怀里迟疑道,“少爷,浓儿今日向夫人提起要纳两位妹妹为妾的事儿,夫人怕是对两位妹妹有些误解,未曾允诺。待改日夫人心情好时,浓儿会再次向夫人提起。少爷若着急,不若亲自找夫人提上一提。”
灵华非睁开眼,捏了捏绯浓地小脸戏谑道,“浓儿,少爷未曾让你畅快吗?竟是这般急着地将少爷推给别的女子。”
绯浓委屈地捏了捏灵华非的腰际,嘟嘴不满道,“浓儿恨不能日日赖在少爷身子里,奈何少爷是爷们,不可能只有浓儿一人。如若浓儿惯爱拈酸吃醋,少爷怕会早早腻烦了浓儿的。不若浓儿细细为少爷着想,您这心里,到底得有浓儿一处小小的角落。”
灵华非见绯浓话语谦卑又难掩深情,惯常男欢女爱的心湖里,不由泛起了几道涟漪。他用食指细细勾勒着绯浓的眉眼,开口承诺道,“浓儿,除了你,少爷再不会纳旁人为妾了。”
绯浓激动地滑下一行热泪,将灵华非压在身下嘤嘤地哭泣。
灵华非笑笑,抱着绯浓少不得安抚几句,只那双大掌到底还是不老实。
绯浓梨花带雨地嗔怪道,“少爷,您真是的,怎么不知道安分些呢?”
灵华非但笑不语,绯浓被她看得羞臊,没一会儿功夫便乖乖地顺从了。
主屋自有一番暧昧,东西别院却是久久亮着灯光。
木枝咬着被角诅咒,婵儿挥舞长剑汗如雨下。冬日的夜太长,她们折腾累了,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几日后,恰逢学士府请年酒,灵珑虽懒怠,到底不能推辞,索性陪着古灵儿去学士府赴宴。
约莫一刻钟后,丞相府的马车稳稳停靠在学士府门口。
灵珑随着古灵儿下了马车,便见一位簇团芙蓉绸缎长裙的夫人娇声招呼道,“吆,丞相夫人来了。这丫头便是灵珑小姐吧,啧啧,瞧这小脸标致的,真真是令人艳羡哦,怪道王妃娘娘那般喜欢”,说着,竟伸出染了丹寇的手指去触摸灵珑的小脸。
灵珑尴尬地笑笑,朝着那夫人屈膝行礼道,“灵珑见过夫人。”
那夫人忙将灵珑虚扶而起,复又朝着古灵儿夸赞道,“夫人,您真真是有福之人,生了此番花容月貌的女儿,再再是不用愁的。”
古灵儿温婉颔首道,“二夫人过誉了”。
二夫人甩着帕子拍了拍古灵儿的手腕道,“是丞相夫人过谦了才是。夫人,庆亲王妃已经来了,这会子可要进府去吗?”
古灵儿忙点头道,“如此,便叨扰夫人了。”
二夫人豪爽挥手,便有一位粉衣丫鬟过来,朝着古灵儿屈膝行礼道,“夫人,小姐,请随奴婢来。”
古灵儿颔首,挽着灵珑便进了学士府。
庆亲王妃端坐主位,周围自然萦绕着不少命妇小姐们,但见古灵儿携了灵珑进来,连忙抬手招呼道,“珑儿,来,到姨娘这里来。”
灵珑朝着古灵儿屈膝,笑眯眯地蹭过去,抱着庆亲王妃的手臂撒娇道,“王妃姨娘,几日不见,珑儿可想您了。”
庆亲王妃喜笑颜开,却故意板着脸子戳了戳灵珑的额头道,“哼,小没良心的,姨娘才不要被你诓骗去。你这丫头日日躲懒不肯出门,打量姨娘不知道么?”
灵珑嘟嘴,眨巴着眼睛嬉笑道,“姨娘冤枉珑儿,珑儿虽不爱出门,到底也没忘了姨娘的。”
庆亲王妃颔首笑道,“嗯,暂且信你一次”,说完,竟拉着灵珑一同坐在了主位上。
围观命妇们见状,心里立时有了盘算。对着古灵儿可劲儿夸赞还不说,还朝灵珑怀里塞了不少贵重的物件。
灵珑撑着酸疼的脖颈欲哭无泪,但见梅菲儿遥遥挥手,连忙朝着庆亲王妃低语道,“姨娘,珑儿想同梅姐姐打声招呼去?”
庆亲王妃点头,灵珑忙将那些手串玛瑙堆在她身旁,一溜小跑地逃出了人群。
灵珑随梅菲儿来到绿柳亭,但见苏艳洛、柳诗涵、柳诗韵皆在其中,连忙上前行礼道,“苏姐姐,柳姐姐,诗涵。”
姐妹几人笑眯眯点头,倒也不与旁人凑热闹,只躲在角落里谈些闲话。
亭子里忽然安静下来,灵珑抬眼一看,不是旁人,竟是路嫣然穿着五彩孔雀羽绒大氅款款而来,身姿妖娆,容色精致。
路嫣然感受着众小姐们艳羡的目光难掩得意,却故作端庄地微微屈膝道,“姐姐有礼,妹妹来晚了。”
小姐们面面相觑,不知惯常独来独往的路嫣然,这声姐姐是对谁叫的。
梅菲儿双手交叠起身,朝着路嫣然微微垂首道,“路小姐客气了。既来了,便找地方坐吧。”
路嫣然傲然颔首,有空位不坐,却直直朝着灵珑行去。
灵珑暗道不妙,悄然垂了眼眸,拿起桌上的蛋黄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路嫣然巧笑盈盈地行来,站在灵珑身前看着她吃东西,不言语,也不退让。
灵珑眼观鼻鼻观心,吃完蛋黄酥吃芙蓉糕,吃完芙蓉糕吃三层饼,路嫣然既爱站便站着吧,反正不碍她的事儿。
灵珑吃得香甜,吃到兴头上,还时不时端起果子茶爽爽嘴巴。
路嫣然捏紧手里的帕子,悄然变了脸色。
梅菲儿凝眉,路嫣然虽不请自来,这般下去到底难看。她优雅起身,朝着路嫣然浅笑规劝道,“路小姐,不若坐在本小姐这里可好?”
路嫣然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梅菲儿,却始终不肯移动步子。
灵珑将糕点放下,接过柳诗涵递来的帕子细细擦拭着嘴角道,“柳姐姐,学士府的糕点真好吃。不信你看路姐姐,巴巴看着点心不肯离开,不若吩咐厨子多做些,等路姐姐离府时,与她带上一些可好?”
小姐们闻言嗤笑,虽知道路嫣然定然不是为了点心,可看她那般直挺挺地站着,难免觉得莫名其妙,那心思自然偏向了灵珑一边。
柳诗涵嗤笑出声道,“梅姐姐,灵珑说得极是,学士府的点心确实不错,不若多做些,给各位小姐皆带上一些吧。”
小姐们笑闹着摆手拒绝,路嫣然却羞恼不已,咬牙切齿地盯着灵珑。
灵珑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隐约可见那道杏黄色的身影,不由扬声喊道,“太子殿下。”
太子本随着墨世钧路过亭子,听了灵珑略带惊喜的声音,难免心间微颤。他欣然抬眼,却见路嫣然背脊挺直地挡在灵珑身前,顿时了然地点了点头,大踏着步子进了凉亭。
小姐们齐齐屈膝行礼,路嫣然却喜笑颜开道,“太子哥哥,然儿终于见到你了。”
太子皱眉,并不理会路嫣然,却朝着灵珑笑问道,“灵珑,可是有事儿?”
灵珑微笑摇头道,“没事儿,见殿下经过此处,打声招呼罢了。”
太子点头,却难掩失落地想,她若说了,他定会为她出头的。
路嫣然见太子对她不理不睬,却对灵珑那般温柔,顿时妒忌地红了眼睛。她悄然闪身,挡在灵珑身前,朝着太子屈膝道,“太子哥哥,最近可是很忙?怎么也不来看看然儿呢?”
凉亭里有不少小姐在上书房读书,自然知道路嫣然吹嘘自个儿是未来太子妃的事儿。这会子见路嫣然亲昵地称呼着太子,看着太子的眼神里难免多了几许微妙。
太子讽刺地勾了勾唇角道,“路小姐,闺名太过私密,身为路太傅的嫡孙女,还是为路太傅留些声名的好。”
路嫣然瞬间呆怔,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他这是在说她不要脸面吗?她想如此吗,还不是被他逼迫的。她去太子府,他避而不见;她去宴席找他,他远远躲开。这会子她好容易与他说上话,他竟这般毫不留情地践踏她的尊严。他好狠,她好恨。
路嫣然恨得咬牙切齿,垂首之际,却见那双莹白色的绣花鞋就在眼前,那藤萝花开得极艳极美,刺得她的心扉却很疼很疼。
路嫣然豁然抬眼,睁着猩红的眼睛盯着灵珑道,“灵珑,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与我抢?”
灵珑傻眼,她方才还觉得太子对待路嫣然太过绝情,岂料转眼间,这火苗竟然烧到了自个儿身上。她失笑摇头,朝着路嫣然深深地叹气道,“路小姐,是你的,别人从来抢不走,况且,本小姐从未想过要与你抢些什么!”
路嫣然讽刺地嗤笑,太子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墨世钧缓缓踏进凉亭,抬手点了点灵珑的额头道,“丫头,躲懒这几日,怎么今日却舍得出来了?”
灵珑摸了摸额头,不满地皱眉道,“为了见梅姐姐,自然要出来了。倒是表哥你,听王妃姨娘说,昨儿夜里竟是未曾回府,表哥且说说看,去何处疯野了?”
墨世钧挑眉笑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掺和,表哥昨日与九哥混在一处。”
灵珑眨眼,这是让她去问墨连玦吗?不是说小孩子别掺和吗?
墨世钧不言语,转身朝着太子云手道,“太子殿下,二哥他们还等着咱们喝酒,不若这便过去吧?”
太子颔首,深深地看了灵珑一眼,转身朝着亭子外迈去。
墨世钧朝着灵珑悄悄挤了挤眼睛,不急不缓地追随而去。
太子和墨世钧走远了,亭子里终于热闹了起来。
小姐们议论纷纷,一边斜着眼睛打量着路嫣然,一边暗自琢磨着太子的态度。若说二人之间没有关联,倒也不像,可若真有什么,倒似路嫣然剃头担子一头热,太子似乎不太上心的样子。
梅菲儿皱眉,不喜这般闹腾的环境,便悄悄携了灵珑等人退出了凉亭。
路嫣然狠狠瞪着灵珑的背影,转身朝着太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梅菲儿带着灵珑等人回了自个儿的居所,方一坐下,柳诗涵便撞了撞灵珑的肩膀,迟疑地问道,“灵珑,太子是不是心悦你?”
苏艳洛傻眼,梅菲儿和柳诗韵齐齐皱眉,灵珑却立时羞红了脸,捏着柳诗涵的脸颊骂道,“臭丫头,你……你……龌龊,不知羞,口不择言……”
柳诗涵想了想太子的年纪,顿时觉得荒唐,忙扯着灵珑的手臂颇有诚意地道歉,“是是是,今日是本小姐口不择言了。日后再也不提,再也不提了。哼,还不是被路嫣然闹腾的,对,就是那丑女人闹腾的……她还当太子是香饽饽,人人都稀罕呢。”
灵珑斜觑一眼,蔫头耷拉脑袋地趴在桌上嘟囔道,“哼,本小姐才是香饽饽,路嫣然见了本小姐,哪次不是巴巴地赶过来。”
苏艳洛嗤笑出声,捏了捏灵珑的小脸道,“啧啧,可怜见的小丫头,喏,咱们不理她,刚出锅的鲍罗酥,吃一块吧。”
灵珑从苏艳洛手里接过鲍罗酥咯嘣咯嘣地嚼着,未曾见到梅菲儿那深深拧起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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