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连漓沉默片刻,微微叹气道,“是佟妃的孩子。若现在活着,便与璎儿一般大小
灵珑用力地握了握自个儿的胳膊,沙哑开口道,“十二皇子是谁的孩子?”
墨连漓吹完曲子,右手一甩一挥间,那长箫便回到了腰际。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悄悄站立在灵珑身侧,缓缓开口道,“她是父皇的佟妃。据说被宫女发现她掐死了十二皇子,之后便被父皇处以人彘之刑,打入了冷宫。”
灵珑渐渐平静下来,趔趄着站起身,看着微微荡漾的湖面发呆。今夜没有月光,自然谈不上赏景,可她宁愿吹着冷风,也不愿意回梅兰阁去。
墨连漓淡淡地摇头,取了长箫在唇边细细吹奏着,曲调飘飘荡荡,竟是引眠曲。
墨连漓悄然将丝帕递了出来,灵珑抬手接过,软绵绵地说了声“多谢”,直接用丝帕捂住了口鼻。
灵珑甫一着地,连忙躲到角落里呕吐起来。她捂着腹部拼命呕吐着,似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才能罢休似的。可她终究还是停止了呕吐,狼狈地靠在山石上喘气。
灵珑顿时一惊,竟是大内侍卫来巡查了。她敛了衣袖,才要翻身越上屋檐,肩膀处却微微一沉。她格手去抓,却被那人揽紧手臂抱了个满怀,下一瞬便被带离了冷宫,来到了湖心小岛上。
灵珑听不真切,待要跃进院落细细分辨时,外墙内却响起了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那女子微微勾唇,似乎是笑了,接着便咿咿呀呀地开口说话。
灵珑深深地叹口气,无论如何,这内息丸,好歹能让女子支撑数些时日。只那消虫防蚁的药粉,她未曾带在身上,怕只能明日入夜后再跑一趟了。
灵珑立即移开了视线,拼命将涌到喉部的酸涩之气狠狠咽下,回身后,却面色如常地将药丸弹进女子微张的嘴巴里。弹了约莫有**颗的样子,才终于将小瓷瓶收回了怀中。
灵珑从怀里掏出内息丸,朝着那女子挥了挥手。那女子起初还眨着眼睛拒绝,但见灵珑十分坚持,她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巴,只那嘴巴一张开,竟满满都是蛆虫的尸体。
灵珑忽然间知晓,她不求活着,她不想出去,她只是在求死。可是灵珑犹豫了,她不知晓这女子在此处困了多少年,不知她为何还活着,可她心间隐隐发颤,那颤动告诉她,她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自个儿的手上。
少时,灵珑终于停止了吹奏,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人彘的脸面,如果那尚能称得上脸面的话。人彘的脸早已被蛆虫咬烂,连眼角的边缘也是血糊糊的模样,只一双眼睛澄澈无比,带着浓浓的祈求和悲哀。
灵珑无意识地滑落一行清泪,她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衣袖里掏出短笛用内息吹奏起来。空气中根本听不见响动,可那蛆虫却从人彘身上噼噼啪啪地掉落到瓮中,发出叮叮咚咚地落水声。
灵珑瞬间明了,难怪那曲调是断断续续的,也难怪,她只能勉强搅了人心神,却连一个能救她出去的人也唤不来。
灵珑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那声音,便是勾魂曲的呜鸣声,原来不是笛子不是笙,竟是用嘴巴生生吹奏出来的音调。
灵珑顿觉胸腔内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有些不敢去看,有些不忍去面对,耳朵里却忽然充斥着那人彘痛苦的呜咽声。
那人彘脸上、发上,凡是看得见的地方,皆爬满了蛆虫。那蛆虫熙熙攘攘,在那残破不堪的身子上拼命地蠕动着,挣扎着。那人彘似乎想要开口说话,可刚刚掀开了唇角,口腔里便立即被成群的蛆虫占满了。
那人彘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竟然缓缓地动了。她将头颅慢慢地转向灵珑,灵珑抬眸去看,立时吓得紧紧捂住了嘴巴,生怕自个儿会叫喊出来。
当“人彘”这两个字在灵珑的舌尖翻滚时,她险些从墙壁上滑落下去。她咽了咽口水,仿佛能听到自个儿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她下意识地扫了眼四周,唯恐那心跳声引来了巡逻的士兵。
灵珑匍匐到墙壁上眯眼打量,却见那翁口的位置上,赫然便是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人彘。
灵珑略微沉吟片刻,顺着屋脊滑翔而落,却见那院落里堆满了干柴、稻草之物,而院落正中却放置着一口颇为可观的大瓮。只那瓮口的位置上……
可是冷宫着实太大了,庭院又很多,灵珑耗费了许久的时间,仍旧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她颓然地叹了口气,索性找了处废弃的阁楼停靠,却从临近的院落里隐隐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灵珑顿觉懊恼,攀在墙垣上犹豫片刻,便开始一宫一殿,一亭一院的寻找着。
灵珑运起飞仙步,竭力飞行,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攀在了冷宫的墙垣上,而那越来越虚弱的勾魂曲,却偏偏在此时消失了。
可是灵珑等不了,她觉得有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她。她想去探探究竟,想看一看用勾魂曲求救的女人,究竟是不是隐世家族的人。
灵珑深深地凝眉,足尖轻点间,纵跃而起,朝着极远极西的角落飞去。那个方位赫然便是冷宫的方向,也是小姐们初入宫门时,被崔嬷嬷明令禁止靠近的地方。
灵珑耐心地蹲守在屋顶之上,约莫半个时辰后,那曲调终于婉转低吟地飘然而来,如泣如诉,如笛如笙,虽不甚真切,却令听者哀戚,闻者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