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灵珑在凉亭里画着红霞灿照之景,方搁置笔墨,便见石案旁多了一袭纤柔的身影,正撑着下巴端详那棋局。
灵珑敛眉浅笑道,“不知梅贵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贵人恕罪。”
梅贵人高傲挑眉,无趣地撇嘴道,“处处见人奴颜媚色,好容易到妹妹这里躲躲清静,妹妹这是拿话挤兑我呢?”
灵珑失笑摇头,斟了果子茶递给梅贵人,屈膝告饶道,“是臣女错了。贵人怎么这会子过来?”
梅贵人不答反问道,“这棋可是妹妹布的?”
灵珑点头道,“正是。”
梅贵人摇头咋舌,“此局乃对峙之局,虽看起来旗鼓相当,黑子腹地却暗藏玄机,若然如此都赢不了,啧啧,日后倒莫要再碰棋局了。”
灵珑讶然,她好容易设计的残局,未曾想过竟被梅贵人一眼看破。
梅贵人冷哼一声,戳着灵珑的额头嗤笑道,“妹妹,姐姐是宠妃。”
宠妃,无须太聪明,美艳便好。深藏不露的缘由,言尽于此。
灵珑一时无言,梅贵人却率先落下黑子,朝着灵珑云手道,“灵夫子,您请。”
灵珑勾唇娇笑,手起手落间,二人倒颇有兴致地对弈起来。
梅贵人落子极快,手法却颇为诡异。初看似没有章法,琢磨之下,却皆是谋算。
灵珑难免兴奋,梅贵人主一鼓作气,她便谋划全身而退;梅贵人杀气腾腾,她便化百炼钢为绕指柔。你来我往,你杀我夺,二人对视而笑,竟莫名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情分。
夜幕渐渐暗沉,灵珑将最后一粒白子落下,这棋局便真正见了分晓。
梅贵人将黑子丢入棋盒内,凝眉任性道,“如此,以后本宫再不碰这劳什子的玩意儿了。”
灵珑娇俏道,“且随你。本夫子征战上百场,旁人多是十几子,几十子,只贵人这处不过区区两个子。贵人不玩,本夫子倒放心了,若然改日输给贵人,岂不白瞎了我这夫子的名声。”
梅贵人顿时莞尔,倒拧着灵珑的手臂调皮道,“唔,既如此,本宫改日再来,若然当众赢了妹妹,日后放出宫去,岂不多了项营生。”
灵珑撇嘴轻笑道,“贵人只怕日夜不得安枕了。”
“哼,美得你!”梅贵人轻哼,却趁着端茶的机会低语道,“妹妹,皇上似乎在命人调查丞相府。”
灵珑愕,随即喜笑颜开道,“如此,倒要静候贵人来打擂了。”
梅贵人瞥了眼西沉的日头,掩唇呵欠道,“本宫乏了,不扰妹妹作画了。”
灵珑忙屈膝行礼道,“恭送贵人。”
梅贵人妖娆地挥了挥帕子,方踏出凉亭,两名宫女便一左一右的搀扶而来,那娉婷摇曳的身段,要多邪魅便有多邪魅。
灵珑收了笑脸,朝着虚空打了记响指,立时便有两名宫女立在石阶下,朝着灵珑屈膝行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灵珑指了指画板和棋局,敛了衣裙朝梅兰阁而去。这便是做了夫子的好处,凭白填了两个粗使丫头,倒省得冰儿和翠浓劳累了。
灵珑鼻尖轻哼,乾帝既怀疑她懂阵法,又岂会放过丞相府。况且她被指派为棋艺夫子已有数日,既没有安排授课,也不准她随意出宫。不像封赏,倒似找了个名头将她困在宫中。
灵珑故作轻快地哼着小调,她若想走,没人能拦得住她,乾帝倒莫要打着以她为质来威胁丞相府,否则……
梅贵人离了西岚宫,康汉立时躬身行礼道,“贵人,皇上请您去一趟乾清宫。”
梅贵人挑眉轻笑道,“本宫知道了。公公且先回去,只说本宫换套衣裳便来。”
康汉躬身告退,梅贵人却不急不缓地朝着忘忧宫迈步。
小宫女谄媚道,“贵人,皇上可真疼您,一会子不见,竟派了康公公来寻您。”
梅贵人怒目一瞪,那小宫女立时噤了声,蔫搭搭地退到了身后。
梅贵人鼻尖轻哼,想她,只怕想她的汤膳了。那汤膳里添加了阿芙蓉,以乾帝如今的身子,只怕一顿不食便会浑身颤抖,莫说批阅奏章,只怕连狼毫笔也握不住的。
少时,梅贵人终于莲步轻移的踏入了乾清宫。
乾帝本欲责备,但见梅贵人颇为吃力地端着汤膳,立时惊喜招手道,“媚儿,快,与朕盛一碗,快。”
梅贵人将汤碗递给乾帝,柔声嘱咐道,“皇上,仔细烫口。”
乾帝草草点头,捧着汤膳边吹边喝,梅贵人复填了一碗,拿着汤勺缓缓搅拌,一双眼睛,却娇嗔地睨着乾帝。
乾帝喝完一碗,满足地叹了口气。但见梅贵人娇滴滴地小模样,忍不住将大掌揉了上去。
梅贵人侧身躲过,莹白的手指压上乾帝的唇瓣,娇媚细声道,“皇上,喝汤。今日这汤,媚儿熬制了三个时辰,定然比往日的更加香浓。”
乾帝用舌尖舔了舔梅贵人的手指,梅贵人惊吓地收回,捂着胸口娇嗔道,“皇上,您吓着媚儿了。”
乾帝揽着梅贵人朗声大笑道,“朕的媚儿胆子何时这般小了?”
梅贵人软靠在乾帝怀里,泫然欲泣道,“方才媚儿进来,皇上那脸色,竟要拉到五尺长了。”
乾帝放开梅贵人,坐在椅子上喝汤,状似随意道,“媚儿,听说你去了西岚宫?”
梅贵乖巧道,“是。媚儿腻烦了,便去找灵珑妹妹玩。赶巧妹妹那处摆了棋局,便同妹妹下了一局。”
“可说了什么?”
梅贵人凝眉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灵珑妹妹倒夸赞媚儿有慧根,旁的,倒未曾说什么。”
乾帝凝望着梅贵人,但见那小脸上娇媚外露、城府不足,立时慵懒地召唤道,“媚儿,倒朕这里来。”
梅贵人羞涩妖娆地投入乾帝的怀抱,用食指勾勒着乾帝的眉目魅惑道,“皇上,媚儿今日留下过夜可好?”
乾帝将梅贵人抱到书案上,大手一挥,案上的书籍奏折瞬间便散落一地。他看着身下娇艳的小人,如饿狼扑食般压了上去。
少时,乾帝气喘吁吁地起身,颇为气恼地捶打着书案。
梅贵人将半裸的衣衫穿戴好,抚上乾帝的肩头安抚道,“皇上,您定然是疲累了。不若媚儿先回去,明日再来看您。”
乾帝心有不甘,粗鲁地将梅贵人压回书案上,不管不顾地啃了上去。奈何折腾良久,直累得梅贵人浑身酸软,这**终究是无法纾解。
梅贵人不敢吭声,乾帝却抓着她的下巴恶声道,“怎么,嫌弃朕老了,不中用了?”
梅贵人忙抚摸着乾帝的胸膛安抚道,“皇上,可是昨夜没睡好?媚儿那里有巫医开的熏香,过会子取来可好?”
乾帝将裤子提上,揽着衣袍沉声道,“朕乏了,你回吧。”
梅贵人忙滑下书案,端着砂钵离开了乾清宫,转脸却派人将那熏香送到了乾清宫。
那熏香里除了阿芙蓉还有米囊,乾帝兴奋难耐,草草将奏章批示完,到底还是摸到了忘忧宫里。
这一夜贪欢后,乾帝萎靡不振,除了忘忧宫的汤膳,旁的吃食,竟渐渐地失了兴致。
晌午,灵珑腻烦了作画,却了冰儿和翠浓的随侍,带着皇上赏下的两名宫女朝着御花园而去。刚过转角,便见一袭杏黄色衣袍伫立花丛中,灵珑转身欲走,太子却高声呼唤道,“灵珑,来赏花吗?”
灵珑心道真真是废话,转身却微笑屈膝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凝眉叹息,“如今,竟连见也不愿见了吗?”
灵珑轻咬唇瓣道,“臣女不懂太子所言。臣女方才并未看见太子。”
“既不是躲我,不若一起赏花吧。”太子挑眉轻笑,踏步朝着花园而去。
灵珑迟疑地看向身后,太子敛眉挥手道,“你们退下。”
两名宫女对视一眼,太子眉目一凛,她二人立即屈膝退了下去。
御花园到底是御花园,菊花,芙蓉,桂花,秋海棠,凡名贵品种应有尽有。
灵珑细细赏着花儿朵儿,太子却将视线流连在灵珑不施粉黛的小脸上。十三岁了,出落得越发迷人了。他想起那日在西岚宫,灵珑穿着粉色衣裙,分明那样浅淡,却将满场的女子皆比了下去。
太子迷醉地赏着美人,那眼神难免炽烈了些。
灵珑背过身子,不耐烦地压了压眉心。若知晓这心越散越乱,便不如倒在榻上睡一觉。她胡乱采了捧秋海棠,屈膝行礼道,“太子殿下且好好赏玩,臣女告辞。”
太子伸手拦阻道,“难得巧遇,饮杯茶吧。”
灵珑见太子态度强势,倒不想与他在御花园里争执,索性抬脚朝着凉亭而去。
茶是果子茶,小点却是鲍螺酥、豌豆黄和翡翠糕,皆是灵珑爱吃的小食。
灵珑敛了衣裙坐下,饮了杯柚香茶,吃了块鲍螺酥,似笑非笑地屈膝行礼道,“太子殿下,灵珑一介臣女,皇上遣了宫女,太子遣了暗卫,这般大费周章,臣女今夜定能安枕,臣女告辞。”
太子看着灵珑离去,怒不可遏地打碎了茶壶,他便派人盯着她又如何,他得不到她,誓不罢休。
太子冷哼挥手,但见两道身影一闪而过,他便有些愤然地捶打着石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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