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说呢!怪不得我没接到上面通知,原来是你亲自里接送的。那你好歹大声招呼,刚才差点弄成悲剧咯!”陆璐感叹的同时,也没忘埋怨鬼官爷两句。
鬼官爷故意装作没听见,端着架子,咳嗽了一声,对我说道:“咳,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俩就不耽误你们母子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抓紧时间把该了心愿了了,鸡叫三更我再来。”说完,他拽住陆璐的一条胳膊就一起化作白烟遁地消失了。
我深知时间上有限,刚想着迎母亲进门,母亲却抢先开口说:“好香,是郁兰在做饭吧?我去看看……”
就像是普通人家一样,母亲脸上保持着最自然的笑容,迈着步子走进来,去二楼的厨房找郁兰了。
我其实很清楚,以母亲的性子,她是不想给我们多添烦扰,无论出了什么事,她向来都去为别人考虑。
从小到大,我犯了错误,哪怕捅了篓子,母亲都很少打我骂我,这世上唯一能长久以来包容自己的除了母亲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一想起过往的种种,止不住的辛酸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为了不让母亲担忧,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出来,将泪水一次次憋回去,走上楼去了厨房。
厨房内,因为母亲是灵魂,不像那些怨念深重的鬼魂能接触阳间的事物,所以郁兰一个人准备着今晚的晚饭。
我进来的时候,她们俩正聊着我的事情,郁兰低头切菜,并没有注意到我,就听她说我这些天又帮警方捉拿了个坏人,在母亲面前夸起了我。
母亲看见我走进来,没再跟郁兰继续聊下去,而是对我说:“带我回屋吧!我想再看看你爸爸的遗照。”
郁兰这才抬头回过身看见我,她还以为我不知道母亲回来的事儿,忙腾出手指了指母亲站着的地方,不用她开口,我就能懂得她想表达的意思,便跟她说了一声:“幸苦你了,我待会儿过来帮你。”
随后,我领着母亲回到了她的房间,这间房间充斥着母亲和父亲的美好回忆,母亲试图用手去触碰每一个角落,可惜残酷的现实不允许她那么做,她只能看却不能摸。
看着母亲深情凝视着放在床头的父亲遗照,我本想让她上我的身,但她拒绝了,说怕那样对我的身体不好。
当我再次请求母亲上我的身时,母亲则叫我出去,说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叫我先去厨房给郁兰打个下手,什么时候开饭了再叫她。
做子女的,自然不愿意强求母亲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听从她的意愿,留她独自在房间里。
回到厨房之后,我便给郁兰打起了下手,在我们两个人的合力下,大概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顿丰盛的晚饭才成功上桌。
十几道菜虽有点铺张浪费,但今天毕竟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我和郁兰都尤为在意这一顿晚饭。
等把母亲请来餐桌这边,母亲看到桌上十几样菜,嘴上说了句:“不过年过节,你们俩没必要做这么好的菜,怪浪费的。”
郁兰立马表态,说:“谁说非得过年过节的,您爱吃就行,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香去。”
见到郁兰下楼去拿香,母亲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小开,郁兰是个好孩子,你可别辜负了人家,将来对人家好点。改天你带着郁兰去趟你姥姥家,争取在县城把婚礼办了。还有啊!我放心不下你姥姥和你姥爷,你们将来记得多替我和你爸好好孝顺他们二老。冬天快到了,记着你姥姥她腿脚不好,告诉她冬天别总出去跟那帮老太太瞎溜达……”
不知为何,母亲说着说着,嘱咐的事情越来越多,她的那张笑脸渐渐的消失不见,如果鬼魂也能流泪,我想母亲的脸颊早已经满是泪水了。
对待母亲的一句句嘱托,我不停的点头答应,同时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
郁兰拿到香回来见我们母子俩一个频频点头,一个低头沉默,似乎猜到了在她下楼取香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上前边往饭菜上插香边说道:“好好的一顿饭,一家在一起吃当然要吃的高兴,都别杵着不动了,快尝尝我的手艺咋样!”
听完郁兰的话,母亲刚进门时的笑容又回来到了脸上,就像过去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一样,母亲催促着我和郁兰赶快坐下来吃饭。
我并没有急着坐下来,而是站在一旁等着郁兰往饭菜上面插香,可香还没用上几炷,母亲就突然起身对郁兰说了句:“好了,这些菜已经够了,剩下的留给你们吧!妈虽说懂得不多,但这点事儿我还是明白的,这菜要都点上香,你们俩可都没的吃了。”
正所谓“饭插香,鬼可食;物烧灰,鬼可得”,前半句的大概意思,说的是但凡附近有鬼魂,想让鬼也能吃到阳间饭的话,往饭菜上插上一炷香点燃就行。不过,还要切记人是不能吃鬼吃剩下的饭菜,因为你要是把饭不倒掉的话,第二天你再看,饭肯定是黑的,里面入了阴气,人吃进去不死也得残废。
对于长年生活在义庄的母亲来讲,给鬼喂食烧衣的那点儿门道,母亲多多少少清楚些,她话里的意思一是怕我和郁兰饿着,二是不想浪费一桌子饭菜。
我很了解母亲的性子,只好给郁兰使眼色,让她把手里的香放下,和自己一起坐下来。
母亲看见我们俩都坐了下来,这才安心坐下来,她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回头夸起郁兰说:“郁兰啊!妈果然没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能吃苦,会做家务,人长得还漂亮,最主要的是你很会体贴人,把我儿子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了。”
郁兰听着害起羞来,脸蛋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应了母亲一句:“瞧您说的,我哪有那么好。”
母亲这时脸色忽然变得认真严肃,问道:“我的妈妈,也就是小开的姥姥,她常说我这辈子看错了人,嫁错了门,她希望我嫁给一个有钱有势的人,但是我到头来选择的还是小开他爸爸,你知道为什么吗?”
郁兰没有回答,直接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嫁给一个爱着你,并且能知道疼你、保护你、有责任感的男人,是最幸福的事情。钱多多不不重要,就算是跟他茅草屋,喝粥吃咸菜,你都会觉得很开心,夫妻之间若不能同甘共苦,那还算什么夫妻?”母亲颇带情绪的回答道。
我有注意到,郁兰在听完母亲的回答后,她把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那一瞬间十分奇妙,周围的时间仿佛流逝得很慢,我们俩的眼中都只有对方,直至母亲再次开口说话。
母亲告诉我们,她还有一个心愿没能实现,那就是抱上孙子,可是现如今她这个愿望是不能实现了,所以她想让我们满足她个小心愿,在她面前拜堂成亲走个形式。
尽管事情提出的太突然,但毕竟是母亲最后的心愿,我和郁兰当然要帮她实现,更何况我和郁兰的关系早已明确,在母亲面前拜堂成亲也算随了我们俩的一个心愿。
时间不等人,母亲转身背对着饭桌,我和郁兰起身来到了母亲的身前,由我充当司仪,按照标准的流程,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从中穿插着我和郁兰转身拜天地,再回过身拜母亲,最后我们双方对拜。
然而,就当我们俩对拜结束后,母亲不见了,改换成了陆璐坐在母亲的位置上,急得我忙问陆璐:“我母亲的魂魄呢?”
陆璐庄重地答道:“她跟杨组长回阴间了!她说她不想看见和你们两个道别时的样子,她想保留刚刚幸福快乐的时刻,还让我诉你们今后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互相体谅、关心、照顾对方。”
我和郁兰都没想到母亲不知一声就走了,说实在的,我的心里面感觉一下子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陆璐能体会到我和郁兰的感受,留下话说叫我以后再找她就喊两声璐璐姐,她会用最快的速度第一时间感到,说完便化作白烟消失了。
留下我和郁兰,我们俩表面上互相道声晚安,各回各屋说去睡觉,但回到房间里,谁都没有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一夜,我和郁兰都是含着泪睡着的……
到了第二天早上,郁兰比我醒来的要早,我刚醒来换上衣服走出房间,就听到厨房里面传来了郁兰的声音:“一开大哥!你睡醒了吧?饭我做好了,今天我想去生县城看姥姥,你觉得怎么样?”
被郁兰这么一提醒,我回想起了母亲昨晚嘱咐自己的话,母亲说过让我找时间带着郁兰去县城,尽早我和郁兰的婚事办了。
由于昨晚母亲的不告而别,我还没有跟郁兰说我们俩的婚事,眼下借此机会,自己正好跟她好好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