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赵邈邈真的不明白孙小小话里的意思的话,他也不会那样气急败坏,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冲上去给孙小小一记耳刮子。可是孙小小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赵邈邈就算心里再有委屈,再生气,也是不能动那个手的。
这事还要说回昨天。
乔叔说要去见个故人,然后也没等乔秋问起,自顾自的就离开了。本来前一秒沈叶还恢复了点生气,只是这乔叔一走,沈叶又变成了老样子。
孙小小朝赵邈邈挑了挑眉,而后又将视线落到了沈叶的身上。赵邈邈会意,也就自然而然的走了过去,当然什么也没多想。
掌柜并没有直接回复乔小天的话,而是看向了那边蹲在地上的两个人。掌柜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弯出了一个弧度,虽然痕迹并不明显,但是一直关注着掌柜一举一动的乔小天却是看了个正着,只不过他也没表现出什么,一如先前一般静静地等待着掌柜的回复。
掌柜慢悠悠地走到沈叶跟赵邈邈的身边,蹲下身子,不知道凑着赵邈邈的耳边说了什么,刚刚还是精神恍惚,仿佛行尸走肉的赵邈邈的眼中突然恢复了神气,猛地往后一退,离开了掌柜的视线范围,戒备的看向了掌柜。
赵邈邈不会忘记,那天他被隔离在那间空无一人的屋子中,掌柜将手里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的身上的情景。赵邈邈看不出掌柜手中的鞭子是什么材料制作的,明明是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是除了感觉的深深地刺痛以外,身上却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完全不同于先前被抓到酒肆小房间所受的伤,其实背上的伤只是看上去有些狰狞,其实真的没有沈叶他们以为的伤得重,可这次掌柜的动手,却是恰恰相反,赵邈邈原想忍住不喊叫,可是完全没用,心灵的疼痛完全不是他能控制的。他不知道自己叫喊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现在。
对于赵邈邈对待掌柜的态度,乔小天有些困惑,但是在听到赵邈邈接下来的话之后,乔小天这才反应了过来,也就愈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赵邈邈跟沈叶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可言明的关系纽带。
“我竟然不知,掌柜如此看重我。”赵邈邈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他缓缓地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接着又说,“掌柜,我想你已经拿到了那件东西了,何不放了我们?”“放了你们?赵公子何出此言呢?我一没拴住你们的手脚,二没威逼利诱,赵公子可不要玷污我的名声啊。”掌柜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浅笑一直没有散去。
赵邈邈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本来已经压下去的感情一下子喷薄而出,再也顾不上其他。“你用阵法将我们分开,又将我独自关押,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其他人做了什么,但是你对我做的那些,我就算化成了灰,应该也在胆寒吧。你的鞭子可真是个好东西。”赵邈邈一边说话,一边将上身的衣服解下。
赵邈邈后背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大好,盛生他们三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赵邈邈这是在干什么,把上衣脱下来给他们看伤疤吗?不过他们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赵邈邈继续又接着说,“背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吧?”赵邈邈问其他人,盛生他们朝着他点了点头。
赵邈邈语气突然变得深沉了下去,而且还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感慨,“可是灵魂上的伤却一直烙刻在生命里,怎么也消散不去。”盛生有些茫然,却也没有多说,毕竟在现在的情况下,盛生问话难免有些不合时宜,甚至于会对赵邈邈产生二次伤害。
赵邈邈倒是没有介怀,“你们觉得奇怪?其实我没经历过掌柜先生的热情款待的话,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悟。你们知道,每次看到鞭子抽在自己的身上却看不到伤口的那种恐惧吗?明明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可就是完全看不出来伤害。”
这下盛生他们终于明白赵邈邈为什么解开上衣了,他并不是在展示伤口,而是在暗示他受了刚刚他口中所言的那种虐待。说实话,让盛生他们相信一个完全脱离常识的真相,确实有些为难,可是赵邈邈的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伤痛却做不了假。
掌柜轻笑出声,“哟,记起来了,真是不简单啊。”掌柜停顿了一秒,然后指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嗤笑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放了你们?你们现在不就是板上鱼肉,任我宰割吗?我为什么要做你说的那种吃力不讨好,还违背了我的初衷的事呢?”
到这一刻,掌柜才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也就在掌柜露出真面目的同时,盛生、孙小小、以及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沈叶轰然倒地,一个个抱着额头在地上痛苦的扭曲着身子。消失的那部分记忆一点点重现在脑海。
根本没有什么赵邈邈辞行一说,那些不过是掌柜给沈叶捏造的一个虚幻的梦境。被取走了魂石的沈叶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自然是被掌握着魂石的掌柜肆意揉捏,就连他的记忆也可以被取代重建。一方面是因为魂石重新回到了沈叶的身体内,另一方面掌柜被揭穿后的真情流露使得控制环节出现纰漏,不管怎样,沈叶他们的记忆正在慢慢的回到他们的脑海。
就跟记忆篡改一样,记忆重建的痛苦比起记忆篡改来说,更为强烈,所以沈叶他们才会支撑不住地纷纷倒地。很显然沈叶他们的转变并没有引起掌柜的过分关注,虽说他没想过记忆操控出现失效,但是现在在这座院子里,那沈叶他们就一个也跑不了,所以掌柜并不担心。
“等你们都恢复到了完美状态,才好继续为我所用,所以,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吧。”掌柜说完哈哈哈的长笑,听得乔小天也有了穷途末路的担忧。只是如果乔小天都输下了阵,那沈叶他们还有什么指望呢,所以不管怎样,乔小天一定要守护住沈叶他们内心中的希望。
“这么说来,只要……”乔小天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从腰间抽出一把精美短匕,毫不迟疑地就向自己的胳膊刺去,要不是盛生发现的及时,乔小天可能真的会断了自己的一根胳膊,来拖延掌柜的计划实施。
掌柜朝着乔小天看去,刚刚的和颜悦色消失殆尽,一抬手一挥臂之间,乔小天整个人都被掌柜毫不留情地击了一掌,“想耍花招,那我就帮帮你吧。”掌柜的一掌击出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乔小天没有如愿以偿,甚至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掌柜接下来的动作,也暗示了他确实还是有所担忧的,并不是他口中所言的那样无所谓。
掌柜一手抓着一个,将赵邈邈跟沈叶从他们中间分离了开来,以防沈叶跟赵邈邈效仿了乔小天做出相似举动,掌柜还是将他们俩控制在自己的手心才稳妥。沈叶本就是个现学现用的人,再加上看到乔小天的举动跟掌柜现在的慎重,他更加确定,掌柜口中的完美状态说的并不是他们全体,而是单单的他跟赵邈邈。
既然知道了掌柜的目的,那接下来一切都好办了。从掌柜手中逃脱有些像是天方夜谭,不过,有些事,并不一定是逃脱之后才能做的,比如让自己受伤。沈叶毫不犹豫地咬向了自己的舌头。口中流出的血液睡着嘴角慢慢往下,流到了掌柜正抓着沈叶的右手。
湿溽溽的液体从手背表面顺着一条随机产生的路线慢慢地往下流去,掌柜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自己手臂上的是血迹,还以为是沈叶被吓到之后不自觉流下的眼泪,直到他看到那抹鲜红之后,才发现了沈叶的不对劲。掌柜赶忙松开了沈叶,猛地拉扯刚被他打伤的乔小天,“快救他。”掌柜是真的有些慌了。
乔小天自然也是不愿意看到沈叶受伤,况且还是伤在了嘴里。其实能弄出这样的血流形状,乔小天从第一眼就看出沈叶是咬了舌头了。一般而言,咬舌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困难但致死率高的动作。不难想象,沈叶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才做出来这样的决定,只不过感慨之类的话还是放到之后再说,现在还是给沈叶治疗一下伤势才是最主要的。
幸好沈叶并没有咬到舌头上的主动脉,不然乔小天也没法保证能不能稳住沈叶的病情。沈叶的嘴里不再吐出鲜血,想要对乔小天说些什么,又因为舌头的伤势,说话极不利索,所以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放弃了。
不过,沈叶的话可以不说,但是乔小天却不免要提醒沈叶一句,“你也太鲁莽了,下次不可再这样了。”乔小天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掌柜给听到了。也是,在这团迷雾中,所有人都是在掌柜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小动作,悄悄话根本无处遁藏。
“没事,下次还可以这样,不过既然你没死,那他们。”掌柜指了指除了赵邈邈跟沈叶之外的人,“就代替一下你,你在自己身上弄出了什么,我就在他们身上弄出一摸一样的。”掌柜朝着沈叶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子,对在另一边的赵邈邈同样警告了一句,“你也一样。”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乔小天的行事准则,所以现在受到这样**裸地威胁之后,乔小天强忍住胸口想要喷出鲜血的冲动,抬头问掌柜,“你做了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说掌柜是为了沈叶的魂石,那已经取走之后为什么又还给沈叶,这件事乔小天始终想不明白,他不认为掌柜做这样的事只是为了好玩。
沈一一整理着床铺,不免对门口感到好奇。照理说,开了门早该进来的人,还一直呆在门口,所以她把被子叠好之后就走到了门口。
沈一一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些人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不过沈叶脸颊红彤彤的,所以走到了沈叶面前,“你怎么了?”沈叶一直一下接着一下的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听到沈一一的声音,终于缓了神。“没事儿,不过是呛着了,对了,一一,我找你有事,你可以出来一会儿吗?”
沈一一的视线从沈叶的脸上扫到了孙小小的脸上,最后转着身子对着孙小小,“小小,我先出去一趟,床我已经铺好了,你快进去看看。”说完还举起双臂搭上孙小小的肩膀,推着孙小小进了屋,自己则跟着沈叶跟盛生出了门。
楼下的人多眼杂,他们俩的房间都因为孙小小跟赵邈邈的所在,也不是适合谈事的场地,所以最后只能出了酒肆,刚刚已经问了小伙计,说是把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后面马厩的旁边空地上。
三个人进了马车,沈叶最先开了口,“一一,你刚刚说的那那个,道士已经找到了和尚的事,你确定吗?”在开始谈论之前,沈叶还是想先确定一下,和尚是不是真的在酒肆里,也就是和尚是不是在秦风他们的房间里。沈一一不知道沈叶问得是什么个意思,所以“是道士亲口说的,不过我并没有见到。”沈一一也如实回答。她确实只是听到道士有说和尚已经找到的事,只是她在秦风房间里并没有看到除了道士之外的人,虽然她也有怀疑过,只是毕竟这事跟她干系不大,也就没有开口问。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吧。刚刚赵邈邈不是出去找空客房了吗?然后好巧不巧地去敲了秦风的门,只是,他在房间里看到了一个穿着和尚衣服的姑娘,所以我怀疑那个姑娘就是和尚,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尚会变成姑娘,所以就想问问你,只是没想到,你也不确定和尚是不是在房间里。你觉得呢?”沈叶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猜测,可把沈一一搞糊涂了,沈叶在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和尚是姑娘?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