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黑色沉的大门随着初晓的用力,“吱呀”一声开了。最先夺人眼球的是一片宽阔的湖面,苍空中,晨午交界的淡淡霞光倒映在了水面,把颤动如绸的清凌凌的湖水映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
湖面上有三座桥,与大门位置正对的是一座石拱桥,石拱桥的桥面两侧有雕刻着花纹的石栏。在这座石拱桥的左右几十米处,对称建造着两座直连对岸的平齐石板桥。冬天的水位低,湖面与石板桥桥面有着近三十厘米的距离,但是可以想像,到了雨水多的夏季,湖面逼近石板桥桥面,从远处望去,人走在桥上,仿若踏水而行的画面。
在湖对岸也有一片古风式的建筑房屋,不过那建筑风格却与湖这头的大不相同。对岸房屋的屋顶并不见高脊飞檐,屋身的颜色以灰黑色为主,看上去有种四合院的感觉。初晓望着对岸的房屋,一种威严感自那屋身整体的古朴气息中扑面而来,这种威严感大概与房屋背后倚靠的青山有关。古木参天,碧空中云烟浩渺,东边的太阳正万丈光芒,即使变成落在纸上的平面画幅,也必能看出几分那威严。
初晓扶着予嬗,两人踏进门槛,脚下是一层宽整的青灰色台阶,这条台阶连着湖这头的所有房屋。初晓站在台阶上,四周并未见什么人影,但她能感觉到这里并非清冷之地。她左右扫视湖这头的房屋,只见这头环湖一带的都是古徽派式建筑:层层跌落的马头墙睥睨万物般高出屋脊,向外舒展着飞翘的檐角。抬眼望去,一些屋顶半掩半露在高墙之间,白墙黑瓦,素巧淡雅,颜色分明。置身其间,就仿佛站到了平面的古典水墨画里去了。
靠山依水,粉墙黛瓦,初晓暗想,看来是自己感觉错了,这里应该就是一片古意浓浓的山水栖居地,一点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森严的办公地方。
两人走下了台阶,顺着的便是一片三米多宽的灰色石板路。
“嬗姨!”一个十二、三岁,穿着藏蓝色棉袄的男孩从一户人家的门里走出,正好望见了初晓和予嬗。
予嬗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初晓见那小少年竟称她为姨,想来予嬗的辈分肯定算高的。古院儿里的人虽未得见,但在初晓想来,穿着打扮本应该是古代的风格,因为这样才能更好的人地合一,可是初晓见那少年,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似乎都和阳间的中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她不禁对这里的人产生了好奇。
“铭启……”予嬗停下,望着正跑过来的少年。
“嬗姨我扶您回去休息吧。”那少年说话的同时,已经扶着予嬗的右胳膊,和初晓一并扶着予嬗前行了。
“谢谢铭启。”予嬗虽然一脸病容,但依旧笑着说话,她望着铭启的模样还真有几分长辈的神态。
“嬗姨,这位是?”三人自石板路踏上了中间的石拱桥,铭启望着初晓问着予嬗。
“我的朋友。”予嬗回答。
“嘿……这位弟弟你好。”初晓略带羞涩地笑着打招呼,虽然她和予嬗差不了几岁,但她想了想还是要叫铭启弟弟的。
“呃……你好。”那少年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又礼貌地微笑回应初晓。
此时,予嬗竟然在两人的搀扶下做了一个轻浅的露齿笑并伴了一声短促的发笑声。
“怎么了?”初晓不解地问,她偏头瞧见铭启好像也是一副摒笑的面容。
“他比你大,你却叫她弟弟。”予嬗望着初晓,露出一副一本正经的面孔,而神态之中又透露出了一份惊诧,俨然一副逗人的轻嘲模样,但是她本就轻诡的声音,却在此刻好像显得更加气息不足了。
“他比我大?”初晓先是望着予嬗,然后又去瞧瞧铭启,最后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是辈分比我大?我应该没法和铭启论辈分吧?难道这里的人,是像小说里写得那样,可以青春不老?又或者是在这个半物质半意识空间里,人的模样其实也可以由意识而物化的吗?他们每个人可以选择自己最想展现的面容,然后再物化呈现出来吗?
初晓只猜测到这里,她暂时还不想探究此事,因为她想赶紧送予嬗到休息的地方去。
三人过了石拱桥,来到了对岸。初晓见这头的屋子是一所大宅院,它的大门开在了东南角。顺着朱红色的大门向上瞧,初晓看见门头上挂有一块木质黑漆牌匾,牌匾上镌刻着行楷字体的两个刷金字:灵宅。
三人上台阶到了门前,铭启忽然止步说到:“嬗姨,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没事,我可以自己进去……”予嬗说着望了望初晓,稍稍地停顿后又对初晓说:“你也要休息了。”
“我不累,我先陪你进去再说吧。”
初晓暗想原来予嬗住的是这边的宅子,那这宅子里头住的该不会都是予嬗这样的灵女吧?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宅子就如同女生宿舍,所以铭启这个男性自然就进不去了,但自己应该可以送予嬗进去的吧。
其实初晓是有些不自知地怕生的,这里除了予嬗,她谁都不认识,她真不想予嬗到时候放自己去逛荡。
“但是你怎么进去呢?”铭启问初晓。
“推啊……”
“推门而入”这种事情难道还有难度吗?初晓一瞬间被问得有点懵,她将已经悬空的手放到了那门上。像之前推开濯灵阈的大门一样,初晓轻松地用掌心发力,一推,但是那门却纹丝不动。
予嬗看初晓推不开那门,眉头渐渐起了小皱,看上去应该是更不舒服了。
看来这门关得挺严实,初晓立刻改用更大的力气去推,但她越推却越觉得那大门沉重如山,根本不是一般力气的人能推得开的。
“怪不得,这门哪是铭启和我能推得开的呀!”初晓心有不甘地想着。
初晓再仔细一看那门,这才忽然发现,眼前的大门十分奇怪。那两边的门上面根本就没有门环,好像就只是两块平整的木板,而且这大门虽然看起来是两扇,但是两门之间似乎只是画了一条线,看上去并不像正常的门缝,两扇门仿佛还是连在一起的整体。
“没事,我自己可以进去的,不必担心。”予嬗轻轻拿下自己胳膊上初晓的手,她浅浅一笑,轻皱的眉头才又舒展了开来。
“这门也太沉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进呢?”初晓见予嬗那模样反而皱起了眉头,应该也还因为疑惑不解。
铭启在旁默默无话,他并没有要上前帮着推门的想法,只是保持着似乎知晓一切的微笑面容。
予嬗微勾唇角,她一手撑着左边的门,然后将另一只手搭到右边门上,只见她毫不费力似的轻推了那扇门,“吱”地一声,右边的门便开了。予嬗直接跨进门去,之后那门就自动合上了,予嬗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里。
“穿墙术?穿门术?”初晓的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动幅度,但是整张脸上的惊讶和不敢相信的神情却一目了然,她像是在自说自话。
“应该是嬗姨开了一扇我们看不见的门,她从那扇门里进去了吧。”铭启悠悠地说着。
“看不见的门?我看她明明就是穿门进去的,我猜那肯定是一种神秘的技能。”初晓走到铭启跟前。
铭启咧嘴一笑:“我也不清楚,等嬗姨好了你再问她吧,总之……”铭启偏头又瞧了一眼那宅门,“这里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
初晓也扭头再去看了看那朱红色的大门,她听着铭启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灵宅……”初晓望着那黑色的牌匾,暗暗念叨着扭回头跟着铭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