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这孩子挺乖的,比川儿还乖。”尽管顾安之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好听,可萧睿还是从中听出了明显的关切之意,仅有的那点怒气顿时一扫而空,还特意表扬了未成形的小豆丁。
顾安之无声地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柔和了些,低声问道:“有多久了?大夫看过没有?”
萧睿低下头,避开了顾安之的眼神,迟疑片刻方道:“快要三个月了……”
“你说什么?”顾安之被萧睿的话骇得一愣,追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怕说得早了你不肯要他。”萧睿的直觉告诉他,顾安之不是很想再要孩子,不然他对他喝药的事,不会那么上心,于是他就采用拖字诀,拖到不得不说的时候再把真相说出来。
顾安之闻言微微眯起眸子,眸色深处晦暗不明:“阿睿,你真是这么想的?”
萧睿原是躺在软榻上的,此时两手撑在身侧坐了起来,凑到顾安之耳边轻声道:“好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不是怕口说无凭吗?所以让你看看,这个孩子对我其实没什么影响的。”
“真的没事?”顾安之还是有些怀疑,萧睿的外表看着很年轻,和他的实际年龄差了十岁都不止。可他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岁数怀胎生子,顾安之怎么可能不担惊受怕。
“当然没事了,你看我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是孩子乖巧配合,萧睿也瞒不到现在。
殊不知,萧睿越是这么说,顾安之就越是自责,他是不是太过忽略萧睿了。
二十多年前,萧睿怀上萧明川,那会儿他们分别住在乾安宫和坤宁宫,萧睿高兴了就过来,不高兴就两人各睡各的,不是夜夜住在一起,他没有及时发现萧睿怀孕了情有可原。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每天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他竟然对萧睿的身体变化毫无察觉,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前不久,他们那啥的时候,萧睿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做到最后,他也没有多问。
若是他多上点心,只怕早就发现真相了,哪里会让萧睿瞒到这个时候。
见顾安之的脸色阴沉不定,萧睿以为他还是不信自己的话,又道:“要不我们去问房舟,他给我看过了,说是一切正常。”他的话不具有说服力,前太医院院首的话总该可以了。
“房舟?他什么时候进宫了?”顾安之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
萧睿很高兴看到顾安之惊讶的表情,笑了笑方道:“他一直都跟着我的。”房太医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萧睿哪敢把他随便放出去,死遁的时候就把他带上了,这样有个头痛脑热的也方便。
听说已经有太医看过了,顾安之略略放心了些:“外头还是挺热的,我们早些回去。”
萧睿也觉得萧岭他们玩得差不多了,就让侍卫把人从池里抱了出来。萧岭和青鸾倒也罢了,一个要回去写功课,另一个要回去练功,都还蛮自觉的,只有萧懿行年纪尚幼,出了水面就开始哭。
“行行乖,行行不哭,我们明天再来玩。”萧岭换好衣服就去哄萧懿行。
“不要,还要玩,呜呜……”萧懿行边哭边用手捂着脸,还从指缝里偷看萧岭。
“不行,今天不能玩了。行行一直哭的话,明天也不能了。”萧岭很有原则。
“呜呜,行行不哭了,行行明天还来玩。”萧懿行说着手忙脚乱地擦起了眼泪。
青鸾略显嫌弃地看着萧懿行,每天都来这一招,结果还没用,他还真是不嫌累。不过嫌弃归嫌弃,青鸾还是掏了张手帕递过去,萧懿行哭得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待会儿蹭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
“谢谢鸾鸾哥哥!”萧懿行乱七八糟在脸上擦着,还朝着青鸾展颜一笑。
萧岭看不下去,拿着帕子帮他擦,萧懿行长得圆滚滚的,脸上的肉肉捏着可舒服了。
萧睿在旁边看了笑得透不过气,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顾安之,低声道:“小孩子其实蛮好玩的,你不要一直板着脸,他们就会跟你玩了。”在几个孩子眼里,萧睿受欢迎的程度远超过顾安之。
顾安之笑笑不说话,心里担忧起了另一个问题,就是萧睿以后在哪里待产比较好。
要知道,萧睿现在住在宫里可是没名没分,知道他存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心腹。不过萧睿有了身孕,以后会用到的人只会更多,稍有不慎就会传出风言风语,还是对他自己的名声很不好的。
回到慈宁宫,顾安之对萧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萧睿捧腹大笑,笑到肚子疼。
顾安之急了,差点命人传太医,好在被萧睿拦了下来。尽管萧睿再三申明,自己只是笑岔气了,并无大碍,可顾安之不放心,坚持要叫房舟过来。萧睿拗不过他,只得应允了,叫人去传房舟。
等待房太医来的过程,萧睿强忍笑意道:“安之,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上头的?”
顾安之一脸肃容,一本正经道:“事关皇家秘辛,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能被传得天下皆知。”他是当朝太后,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有更多人捕风捉影,后果很难预料。
先帝在世时和顾太后关系不睦,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若是在先帝驾崩十多年后传出顾太后与他人有染的消息,不知有多少人会展开想象力丰富的联想,搞不好有人会连先帝的死因都怀疑上。
更要命的是,这种小道消息流传起来,根本不需要确切的证据,人们在传播过程中会自觉补充和丰富细节的,你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还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谁让人的好奇心就有那么重呢。
听完顾安之的分析,萧睿笑不出来了:“我原是想着,南方的洪水开始消退了,我们过两个月就去太平行宫,那边人少清静,也不会被人打搅,可照你这么一说根本不行,显得太突兀了。”
顾安之去太平行宫养静没什么,萧明川早就成年了,他这个时候离开宫里,表示着自己彻底放开了朝政大权。可萧睿要过去养胎生子,动静就显得有点大了,很难不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萧睿的身份很难被人挖出来,可寡居的太后和新生的婴儿,这本身就是不搭界的。
顾安之正要开口说什么,房太医过来了,他就没有再说,赶紧把房舟叫了进来。
刚知道萧睿和顾安之的秘密,房舟心里很不安,就怕萧睿哪天心情不好,就让他彻底不能开口了。谁知萧睿后来一直很重用他,不仅让他升到了太医院院首,还让他知道了另一个更大的秘密。
房舟的妻子去世早,两个女儿也都出嫁了,因而萧睿要他配合他“假死”一事时,房舟已经没什么顾虑了。萧睿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当初既然留下了他的性命,现在也就不可能让他殉葬。
房太医猜对了,萧睿的确没有要他的命,他只是顺手把他带走了,让他继续为自己效劳。
尽管伺候的都是同一个人,可房舟跟着萧睿在白云寺住了十年,对他的畏惧之心早已淡了。
后来萧睿跟着顾安之回了宫,房舟也不觉得奇怪,先帝都能为了顾太后放下身段亲自怀胎生子,跟他回宫算什么,说不定他还有重操旧业的可能也不好说。
房舟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都不敢对任何人说,谁知回宫才短短几个月,他的预言就成真了。
“属下见过主子,见过太后。”离开皇宫以后,房舟对萧睿的称谓就跟影卫们一样了。
顾安之摆摆手,示意他废话少说,赶紧给萧睿看一看,有些话要他说出来,他才能放心。
房舟上前给萧睿诊了脉,心里纳闷不已,主子的状态好得很,害喜的反应几乎没有,怎么顾太后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差点就误导他了。
见房舟沉默不语,顾安之催促道:“你快说,怎么样?”
房太医站直身体,拱手道:“回太后的话,主子一切安好,胎息稳固。”
“那需要开点什么安胎的药吗?”顾安之记得顾渝怀孕的时候,安胎药几乎是没有断过。
“药补不如食补,主子能吃能睡的,安胎药不用也罢。”房舟恭敬地回道。
萧睿朝着房舟挥挥手,表示他可以出去了,又对顾安之道:“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顾安之还想多问房舟几句话的,被萧睿打断了很无奈,不过萧睿的其他人他不好使唤,有空把房舟叫来问几句还是没关系的,就不急着今日了,省得萧睿嫌他啰嗦不高兴。
房太医功成身退,顾安之想起之前未尽的话题,继续道:“太平行宫不合适,我们必须找个有人可以打掩护的地方,不然总是会现出端倪的。”
怀孕的时候遮遮掩掩就很麻烦了,孩子生下来更是藏不住,他们得给他寻个合适的出身才行。
“谁能给我们打掩护呢,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年萧明川记在丁姬名下,只能算是篡改了一半身世,操作起来不算复杂,但是这一回,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萧睿名义上是已经“驾崩”了的,顾安之则是属于寡居状态,他们谁有个孩子都不适合。
顾安之想了想,遗憾道:“原本明川和渝儿就挺合适,可惜就是时间对不上。”
把孩子记到萧明川和顾渝名下,除了辈分不对劲,其他方面都很完美,这样既不会把这件事外传出去,也能保住孩子的皇族身份,堪称是两全其美。
只可惜萧岫出生的时候萧睿已经怀上一个多月了,顾渝就是出了月子马上怀上,时间上也差了两个多月。虽然可以说孩子早产了,可两胎隔得这么近,也显得萧明川太“禽兽”了。
“明明是儿子,为什么要算成孙子,白白就矮了一辈,好可怜……”萧睿有些不乐意。
“这孩子要和明川同辈可不容易,宗室近枝都没合适的人选……”萧睿没有兄弟,就连堂兄弟都不多,有的还不合适,这孩子要上玉碟就挺难的。
萧睿挑了挑眉,慧黠地笑道:“谁说不容易了,你不是有个弟弟么?弟妹算起来还是我表妹,让他们给渝儿添个弟弟妹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