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材无奈,只好回来,坐在椅子上。一瞬间,气氛当即凝重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蜡烛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整个房间,安静的出奇。
“我刚才去找窦佑庭了”,最后,还是谭子彰率先开了口。
见没人应和,刘光耀只得开口:“谭警官,有什么发现吗?”
谭子彰点了一支烟:“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跟豆佑堂,跟窦建明,甚至连窦启元都跟着,但是怎么偏偏就忘记了窦佑庭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什么?”
谭子彰继续说道:“这个人确实精明,虽然老迈,但是脑子一点都不老!”
“我刚才,在和窦佑庭说话的时候,发现这个人不但沉稳,而且很冷静,说话几乎是没有一点破绽!进退的尺度把握的刚刚好,张弛之间,可以将你的话完美的化解!”
“而且,我发现窦佑庭将自己的指甲修剪掉了!我问他为什么修剪指甲,他竟然说自己从来不留指甲!你们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刚来的时候,他是不是留着指甲!”
“还有,我发现他在吃壮阳药!”
郑哲玥托起下巴:“头,你的意思是,他和常婉婷···”
谭子彰示意郑哲玥不要说话,听自己讲完:“而且,最重要的是,窦佑庭在吃完饭之后,都有散步的习惯,但是他去哪里散步,根本就没人注意过!他不在我们的监控范围之内!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什么!这···”
谭子彰眯起眼睛:“我们是时候该去跟一下这个老狐狸了!”
成材往前靠了靠:“头,我找到常婉婷用的护手霜了,安思予分析过了,成分一致,应该是一样的!”
谭子彰将烟蒂按灭:“很好!看来,我们已经快要熬过黑夜,见到曙光了!”
九月八号早,窦家大院。
“啊!”,清晨时分,一声凄厉的尖叫传遍了窦家大院,后院的狗察觉之后,更是狂吠不已。
谭子彰马上就睁开眼睛,匆匆穿衣服,就往外面跑。刚好郑哲玥也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马上就朝着东厢房外面跑去。
两人刚出东厢房,便看见正在往他们这个狂奔的窦莹月。
窦莹月见他们两人,赶紧停了下来,一边喘气,一边伸手指着后面:“后面,后面···”
谭子彰马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窦莹月上来捏着谭子彰的胳膊:“死,死人了!”
谭子彰和郑哲玥异口同声的喊道:“什么!在哪里?”
窦莹月拉起谭子彰:“跟,跟我来···”
窦家大院,茅厕。
谭子彰蹲下来,皱着眉头望着背靠厕所,面容安详,已经没有呼吸的窦佑庭,不禁叹了一口气。
窦佑庭坐靠在厕所的墙上,双脚自然分开,一直手吊在胸前,一只手落在地上。距离它的右手不远的地方,一把匕首落在地上。
他的裤子褪了下来,大腿被刻上了一句话:收共我骨于江潭,我怨窦家无绝期
谭子彰伸手摸了摸字的边缘,这次却很规整,不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倒想是用锐器割出来的。
身后的豆佑堂看着死不瞑目的窦佑庭,却连一点眼泪都没有流,也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拄着拐杖走了。
倒是窦建明他们哭的伤心,竟跪在厕所前,嚎啕大哭。
“头,我来了!”,提着箱子的安思予姗姗来迟。
谭子彰看了一眼顶着黑眼圈的安思予:“开始吧!”
安思予走进厕所,戴上口罩和手套,然后递给谭子彰一双手套。谭子彰接过手套:“对不起,昨晚没控制好情绪,真的很对不起!”
安思予看了谭子彰一眼:“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太任性了,我改!”
谭子彰帮安思予戴上手套:“又要辛苦你了!”
安思予用刀将窦佑庭的衣服划开:“应该的”
不到半天的时间,安思予便将身体全面检查完毕了。
她拿着一个小笔记本,走向正在外面抽烟的谭子彰:“窦佑庭全身上下,只有一道伤口,就是脖子上的那道致命伤,直接切断大动脉,血液喷溅,他死于失血过多引起的器官衰竭,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今天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在他腿上发现的字,边缘整齐,但是字的每一笔收尾地方都有明显的由宽变窄的趋势,由此判断,应该是单刃匕首一类的锐器直接割出来的!割大腿和脖子的凶器开锋角度一致,应该就是现场遗留下来的那一把刀”
“我在死者的脖子上,发现了一些指纹,但不是凶手的,应该是死者压伤口止血造成的。死者上身已经被流淌的鲜血完全浸透,对找寻线索有一定的阻碍”
“因为是在厕所,所有周围有很多的脚印,窦家每个人的脚印,包括我们的,都有。提取的意义不大”
“死者的身上,还有那把刀上,只有一个指纹,是死者的”
谭子彰一愣:“也就是说,他是自杀?”
安思予点了点头:“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是的!”
“哦,对了,我在窦佑庭的底裤上发现了精斑,至于他是不是昨晚同床了,我还需要做进一步的分析鉴定”
谭子彰点了点头:“辛苦”
安思予摆手道:“应该的”
窦家大院,书房。
谭子彰抽着烟,沉着眉头望着豆佑堂:“怎么样?豆老先生,现在一个失踪,一个死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吗?”
豆佑堂却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扶着拐杖,一个劲的望着地上。
谭子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是我说,豆老先生,这案子不像是人做的啊!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豆佑堂一愣:“什么!这···”
谭子彰继续道:“我就说,用常规的破案手法,怎么在原地绕圈子呢!上面之所以派我过来,就是因为我不但会常规的破案手法,同样还会非常规的破案手法!依我看,这恐怕不是人做的案子啊!”
豆佑堂睁大了眼睛:“难道,难道是她回来了?”
听到这里,谭子彰不禁眯起了眼睛:“我看,八成是。豆老先生,我是可以破非常规的案子,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这里面的机缘巧合,我才能相机行事。不然的话,我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窦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豆佑堂终于忍不住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喊道在:“窦家的人不能死绝!不能!”
说完,豆佑堂一下子又瘫坐在了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之后,这才慢腾腾的说道:“好吧!我说,我告诉你那句话的出处”
“当年,我在年轻的时候,大概是二十左右,我便已经娶了妻子,但却不是现在的这个曹氏,而是另外一位刘氏”
“那个时候,正值战乱,但是我们因为有当地军阀的保护,根本就没有受到一点影响。我每天都会站在门口,看着衣衫褴褛,饿的两颊已经消瘦的人,匆匆从我家门口跑过。经常有人在我家门口倒下,但是我却不能出去救,甚至不能过去扶一把!”
“慢慢的,我麻木了,对倒下的人也没有了一丝怜悯之心,有时候就坐在门口,看着倒下的人挣扎,然后慢慢没有力气,然后闭上眼睛,不甘的死去”
“我爹说,这都是命数,这是人间的灾难,但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恪守家规,不出家门一步!”
“我是未来窦家的家长,所以爹对我看的尤为重要,我也因为家规的束缚,从未迈出家门一步,直到那天”
“我记得,那天是一个非常阴沉的天气,我像往常一样,做完功课,来到家门口,坐在台阶上,望着外面”
“不时的有衣衫褴褛的人经过,也有一些人倒下,但是却又很快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继续跑”
“这时,有一个身板娇小,扎着双马尾的半大女孩子,吃力的背着一个干瘦的老太太从我家门口经过。看到那个女孩子的第一眼,我就站了起来。她的脸上虽然有污垢,但是却掩不住白皙的脸”
“长长的眉毛像是柳叶一般压在黑珍珠一般的瞳孔之上,那双眼睛似乎能摄人心魄,只看了我一眼,就让我将魂丢了”
“我就这样站着,看着那个女孩子,从远处走来,慢慢的经过我家门口”
“突然,她摔倒了,背上的老太太当即滚在了地上。她顾不得自己,赶紧扑过去,查看老太太。老太太吃力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嘴巴一张一张的,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个女孩子哭了,眼泪流的飞快,但是她却一声哭泣都没有。慢慢的,老太太闭上了眼睛,拉着她的手也滑了下来”
“她还是没有哭声,只是流泪,含着泪水,给老太太磕了几个头。她跪了好久,一直面对着老太太,却一句话也不说,一声都不发”
“我就这样看着,看着她瘦小的背影。看着看着,我喊了她一句。她挂着眼泪,回头看了一眼”
“我的魂彻底让她勾走了,鬼使神差的,就走下了台阶,跑过去拉她的手,问她愿意跟我回去不”
“她看了一眼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我一冲动,直接将她抗上肩膀,带回了窦家”
“为了这个,我爹踹了我两脚,还罚我一天不准吃饭。那天晚上,本该在书房反省的我,翻出了书房,摸到了她的房间,她也没有拒绝。那晚上,我知道,她是曹氏”
“第二天,我带她到我爹那边,说我要娶她为妻。结果我爹踹了我两脚,扇了她一巴掌。但是她没哭,却跑过来看我有没有事情”
“我爹到底还是拗不过我,加之原来的刘氏一直没有给我留个后,我爹也就起了心思。后来,我爹连同一家人都给刘氏加压,用无后来说事”
“刘氏哭了一天,却在晚上找了我爹,说她明天走。然后又找了我要了休书,签了”
“但是第二天,佣人发现,刘氏在屋子里面上吊了。后来,仵作验尸的时候,说刘氏已经有三个月的孕了!”
“在后来,我和刘氏也一直生不出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直到我后来做梦,梦见刘氏之后,我才明白,我们是遭了报应了”
“后来,爹在窦家祠堂里面,给刘氏按了牌位,供奉起来。说来也巧,在牌位供起来之后,曹氏就怀孕了,然后就生下了建坤”
“那个女人叫什么,我忘了,直记得,是姓刘。她在上吊的时候,同时还在大腿上用指甲抓出了一句话,就是‘收共我骨于江潭,我怨窦家无绝期’”
谭子彰听完故事的时候,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他皱着眉头问道:“所以说,这句话的出处,在刘氏那边?”
豆佑堂点头道:“是啊!都怪自己的当时太年轻,太冲动了!唉!现在想起刘氏,还是有些愧疚!我感觉就是我逼死了她!”
谭子彰喝了一口水:“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豆佑堂想了想:“当年建坤和建明他们都还没出生,上一辈知道那件事情的人,都差不多都凋零了,只有我和佑庭知道了!最后,我当了家主之后,这件事就成了家里的禁忌,没人再提了”
“就你们两个?”
“是”
豆佑堂将身子往前倾了倾,试探着问道:“那个,警察大人,真的是她回来了?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开坛做法超度一下呢?刘氏的怨气,应该很大吧!”
谭子彰却没有回答,直接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你最近小心点,没事就呆在书房里面不要出去,外面危险!”
豆佑堂闻言,马上就四处看了看,身子也往椅子里面缩了缩,嘴里还在念叨着:“你已经杀了我窦家这么多人了,怨气也该消一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