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安庆省徽州市南青区窦家,东厢房。
“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谭子彰抽了一口烟,问刘光耀。
刘光耀凑近点,双手支在桌子上:“我今天让小李去跟着常婉婷和孟奕琳,这两个人去了他们经常去的超市,采购了生活用品之后,就回来了”
谭子彰皱了眉头:“什么?她们什么奇怪的举动都没有?你的人确定跟的很紧?”
刘光耀点了点头:“放心吧!上厕所都跟着”
谭子彰眉毛拧的更厉害了:“怎么会这样?她们没用电话?”
刘光耀摇了摇头:“没有!据说,这两个人不会用电话”
谭子彰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问道:“那常婉婷和孟奕琳的出身查到了吗?”
刘光耀将双手扣在一起:“这个简单,我们在户籍系统里面查询过了,这两个人都是孤儿,在五岁的时候,被窦家从孤儿院领养了,在允许登记结婚的年龄登记结婚”
谭子彰一下子将烟头掐灭了,狠狠的握在手中:“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进入窦家了,那么作为内应的嫌疑微乎其微啊!”
“今天我跟豆佑堂聊的时候,也问过了,他也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他在骗我,没想到···”
“难啊!”
桌子上的烛火微微的晃动了一下,昏黄的光线将谭子彰脸上暗的地方拉的更长了。烟雾缓缓从烟头上飘起,遁入黑暗。
成材马上问道:“头,我们根据窦莹月所说,豆建坤不是经常出去吗?我倒是觉得这是一条好线,值得我们摸下去!”
谭子彰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案子就可能会出现新的转机,可能转变成好的一方面,但是,也有可能,转变成坏的一方面!”
郑哲玥转头过去看着谭子彰:“头,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立即联系南青支队,让他们利用身份信息追踪,加上监控技术,看这个豆建坤是不是像是窦启元说的一样,经常溜出去?”
谭子彰点了点头:“刘队长,麻烦你了!”
刘光耀摆手道:“应该的”
谭子彰转头过去对成材说:“这个窦启元是个很好的点,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跟他搞好关系,以便从他的口中问出更多的东西!我觉得,这窦家的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我们得从窦启元这个浅水区慢慢淌”
成材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交给我吧!不过要委屈安思予了,把她的带的零食贡献出来”
安思予嘟着嘴巴问谭子彰:“我可以留一点吗?毕竟一周呢!都不能出去···”
谭子彰按灭烟蒂:“不可以!”
郑哲玥望着谭子彰:“头,现在距离绑架已经过去三天了,绑匪既然是有需要的,那为什么还不主动联系豆佑堂呢?难道他们发现窦家报警,所以准备撕票了?”
谭子彰重新点了一根烟:“这个现在不得而知,有可能这伙绑匪是真的知道窦家报警,所以直接撕票,准备擦屁股走了”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豆佑堂已经和绑匪在联系了,但是瞒着我们”
郑哲玥伸手托起下巴:“这个豆佑堂是个老学究,看起来胆子不大。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我想应该是绑匪在恐吓他!他不敢说”
谭子彰点了点头:“不管是哪种情况,我想,我都该去和这个豆佑堂再谈谈了”
郑哲玥一愣:“现在?”
谭子彰看了看腕表:“他儿子被绑了,他晚上睡不着的!”
徽州市南青区窦家大院。
谭子彰顺着灯火昏黄的长廊慢慢的朝着书房走去,手上夹着的香烟在黑暗之中微弱的可怜,只有在嘴边的时候,才能勉强绽放一点火花。
长廊之外挂着的灯笼将谭子彰的身影映出,先清晰,再模糊,先短,再长。等到影子的长度到达巅峰之后,亦是模糊的不像样子,下一盏灯再将身影映在地上,循环往复。
豆佑堂的书房却漆黑一片,檐下的灯笼勉强支撑着一片光亮,不让黑暗将书房吞噬。
谭子彰站在檐下,看了看漆黑一片的书房,将最后一口烟抽完。
站了一会儿,谭子彰转身朝着后面的禁地走去。
漆黑的夜色之中,祠堂亦是漆黑一片,谭子彰走了两步,停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心里不禁嘀咕道:“睡了?”
夜很静,一丝凉风吹过,让穿的单薄的谭子彰不禁缩了缩脖子。他下意识的拢了拢衣服领子,温暖便从皮肤传进身体里面。
凉风透过盆栽,勉强拉扯了一会儿,树叶吝啬的摩擦了两下,蹭出了一丝沙沙声,算是凉风过境勉强留下标志。
站了一会儿,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但就在此时,一阵细碎的声音远远传来,听起来,像是低声的啜泣。
谭子彰皱了眉头,将脚转了过来,迈步朝着祠堂走去。渐渐的,声音明朗了起来,确实是啜泣声音,苍老,无力。
谭子彰悄声走到檐下,附耳于窗,里面那啜泣声更加的清晰了,还伴着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声音。
“列祖列宗!我豆佑堂无颜面对你们啊!整个窦家,这么大的家业,到我这里,竟剩了独苗!”
“我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千不该,万不该,做了错事,但是这惩罚也太狠了吧!列祖列宗,你们能听到吗?”
“我不对,请惩罚我一个人吧!为什么要牵连整个窦家?”
“建坤是我唯一的儿子,是窦家唯一的血脉!是窦家唯一的继承!我年轻的时候,是太严厉了,是将建坤压的太狠了。他不喜欢我,不喜欢窦家,喜欢出去,喜欢纵情声色,但是,但是现在,我已经在改了!”
“我和建坤能坐下来聊了,也有话说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建坤在外面到底招惹谁了?难道,难道这也是上天的惩罚吗?上天对窦家的惩罚吗?”
“列祖列宗啊!请你们看看,看看我!天降大祸于窦家,我多么希望被绑的是我,不是建坤!他现在成长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为什么要在我将要放手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窦家可以没有我,不能没有建坤啊!列祖列宗,求求你们保佑我窦家,保佑窦家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我豆佑堂犯下的罪孽,我自己一个人承担!自己一个人承担啊!”
谭子彰一愣:“什么?罪孽?”
谭子彰背靠着墙慢慢蹲坐下来,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罪孽?什么罪孽?”
他拿出打火机,正准备点上的时候,眼睛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他当即警觉了起来,将烟收起来,眼睛紧紧的盯着黑影闪过的地方,慢慢的摸了过去。
掩身墙角,谭子彰悄悄的探出头来,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借着檐下的灯光,谭子彰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趴在窗边,似乎也在窥探着祠堂里面。以这个距离,谭子彰若是迅速出击,那个黑影一定会被谭子彰抓住。
但是谭子彰估计,绑匪应该不会是一个人,若是这个人被抓住,他的同伙不久就会知晓,豆建坤遇害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贸然行动的风险实在太大,谭子彰不敢拿豆建坤的生命去赌。
过了一会儿,这个黑影突然动了,一个闪身,便从墙下消失,没进了黑暗之中。
谭子彰赶紧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黑影从祠堂往西一路跑,避开了所有挂着灯笼较为明亮的地方,在黑暗之中疾步穿行。
谭子彰一路跟着这个黑影到了西跨院,却在一个恍惚之间,被这黑影消失了。谭子彰忙追到消失的地方,四处看去,却依旧不见黑影。
谭子彰握紧拳头,猛地挥了一下:“混蛋!”
也就在这个时候,谭子彰却突然瞄到窦建明的房间还亮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映在窗前。谭子彰一愣:“不是说一般睡得很早吗?怎么···”
说着,谭子彰迈步朝着房间那边走去,但是谭子彰刚走了两步,窦建明房间的灯却突然灭掉了。
谭子彰皱了眉头:“睡了?”
他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却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娘,爹干什么去了?”,刚到窗户下,窦启元的声音便传进了谭子彰的耳朵里面。
孟奕琳小声说道:“爹去看咱们家的狗了,狗生病了,不乖呢!启元乖,快睡觉啊!”
窦启元却固执的说道:“我不!我要爹抱着睡!”
“启元,你不听话!快睡觉!爹等会就回来!”
“我不!”
过了一会儿
“娘,你怎么哭了?娘你别哭,我睡,我马上就睡,我不闹了”
“娘,不哭了!我乖,不闹了!”
“嗯,娘不哭了,你听话,爹,爹真的等会儿就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面没了哭声,也没了闹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长夜包围的屋子之中,一声无奈的叹息幽幽传来。
谭子彰皱起眉头,喃喃道:“越来越有意思了!窦家的是非,真不是一点点”
窦家大院,书房。
“笃笃笃”
“豆老先生,您睡了吗?没睡的话,我想跟你聊聊,您方便吗?”,门外,谭子彰敲门问道。
“咔叽”,豆佑堂披着外套,将房门打开:“警察大人,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谭子彰点了点头:“确实有一些要紧的事情”
豆佑堂叹了一口气:“进来说话吧!”
豆佑堂给谭子彰倒了一杯水,自己坐回到椅子上,拢紧披着的外套:“警察大人,什么要紧的事,请说”
谭子彰点上烟:“豆老先生,我这次来,是要跟您了解一下,关于令郎豆建坤先生的一些事情”
豆佑堂一愣:“嗯?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谭子彰抽了一口烟,眯起眼睛,往前倾了倾身子:“豆老先生,请问豆建坤先生一直都是在窦家,从来没有出过窦家的大门吗?”
豆佑堂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犬子从来没有出过窦家,一直在家中。我老了,窦家还是需要他来打理,最近我正想要将窦家交给他的时候,他却···”
说到这里,豆佑堂不禁湿润了眼睛。
谭子彰的目光顿时就变凌厉起来,像是利剑一般直刺豆佑堂的心窝:“豆老先生,还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这关系到令郎的生死!”
豆佑堂左脚动了动,往右脚那边靠了一点,靠在椅子上的身体一下子坐直起来:“我,我说的是实话啊!”
谭子彰弹了弹烟灰:“令郎难忍窦家无趣,数次外出!怎么,豆老先生,还要我说下去吗?”
豆佑堂一惊,指着谭子彰:“你,你···”
“老先生,若不是我长了一个心眼,怎会得知?我差点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常婉婷和孟奕琳的身上!差点误了大事!豆老先生,你说说,到底是你儿子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家风重要!”
豆佑堂低下了头:“我,我···”
谭子彰又抽了一口烟,烟雾缓缓从口中溢出:“老先生,说吧!令郎怎么出去的?出去干什么?只有我们了解了所有的情况,才能进行进一步的判断!”
许久,豆佑堂才长叹一声:“唉!家门不幸!家风不严啊!”
“我记得那是建坤弱冠的时候,我本来要给建坤加冠的,但是没想到···”
从豆佑堂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谭子彰在门口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迈步进了长廊,准备返回东厢房。
但是却在不经意之间,发现西跨院有灯火。
谭子彰皱了眉头:“嗯?谁还没睡?”
说着,他转身朝着西跨院走去。
正对着西跨院小门的屋子,是给窦建明和妻子居住的婚房,左手边的屋子是给窦佑庭住的,而右手边的屋子,则是窦建明的书房。
亮着灯的,正是窦建明的书房。
谭子彰将手中的烟抽完,走上前去,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