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烟,很厉害啊。”秦朗说得勉强,他没见过那样的萧澈,也想象不出当时的情景,可是程野紧皱的眉,让他多少有些不明觉厉,看着这卧室里明显双人用的摆设,也让他很是嫉妒。
“是啊,一个刚到一个星期的陌生人,却胜过了我们这些陪着他十几年的人。”程野没走进去,只是现在门口,如果可以,他连这地方都不想来。
但是小澈去了y城后,一把钥匙留给了一直帮他打扫卫生的老阿姨,一把钥匙寄去了部队。
真是可笑,这栋房子处处都有小澈和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小澈却拜托他来照顾这栋房子。一般大家因为被背叛而分手,不都会不想再看见那个人痕迹吗?
但是小澈,为什么你偏偏将与笙烟所有有关的东西都仔细珍藏,偏偏不允许所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我可以进去吗?”见程野沉默下来,秦朗也不想问些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哪怕主角不是自己,也有不愿与他人说的缘由。
“钥匙给你,你随意。”程野因秦朗的话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从口袋里拿出串钥匙,随手丢给秦朗,自己向楼下走去,“我要转地方了,所以这里交给你小澈应该不会说什么。另外,前一个月小澈回来的时候就知道笙烟要回来,所以会有心里准备。”
秦朗接过钥匙,走进了卧室。
会诊大约进行了两个小时,其实与其说是会诊,更像是交流。来之前笙烟和程野的父亲在美国便和教授们研究过萧澈的情况,萧澈自己也看过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英语更是不差,两方处于平等地位交谈,最后甚至从萧澈的病情延伸到其余心理学领域。
交谈里,笙烟的教授主动邀请,询问萧澈愿不愿意去他们大学深造。在他看来,萧澈虽然有时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可是他以患者角度发现的很多问题都挺有趣,他都没有想到过。如果能接受正确的引导,势必能有一定造诣。
被学界权威肯定,萧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高兴,甚至有些激动。但他没有接受教授的邀请,成为心理医生一直是他的目标,哈佛的心理学综合排名位居首位,能去自然是好,可是现在,他有了牵挂。
遇见秦朗是意外,喜欢上他,更是从未料想,现在谈到未来,都会自动牵扯上他,真是麻烦的笨小孩。
想到秦朗,萧澈总是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这笑容也尽数落入从看见他就没有移开目光的笙烟眼里。
萧澈和程院长一起送教授们上了车,教授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是他还要准备会议资料,只得留给萧澈名片说改日再交流。
笙烟没有跟着一起上车,萧澈预料之中,程院长见笙烟留了下来,拍拍笙烟的肩,带着其余医生离开了。
“小澈,有时间和你聊聊吗?”站在诊疗院门口终究不方便,“听程老师说你的公寓还在这边,我们去那坐坐可以吗?”
萧澈翻出手机,刚才会议一结束他就给秦朗发了个短信,可是到现在都没回他,他有些担心程野会不会做什么事。
但想想应该是自己杞人忧天,他既然已经和程野说了,他便会注意,毕竟他和他都不是当年一个不爽就大半夜跑酒吧找人斗殴的无聊人了。
“小澈,有什么担心的吗?”萧澈没有回他,他也没有生气,而是平和地体贴询问。
这就是笙烟,温柔已经融到骨子里,里子面子上都是这副温润模样。
温柔似水,当初便是这在萧澈眼里毫无理由的温柔,让萧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没什么,去坐坐吧,我正好有事问你。”把手机放回口袋,萧澈看了眼浅笑着的笙烟。笙烟今年已经23岁了吧,两年过去,容貌依旧,连那小小酒窝旁的细纹都一条不多不少。
是的,当时他痴迷到半夜醒来,都会静静看着睡在一旁的笙烟,像个变态一样,在无数个夜晚,重复相同的事。
“嗯。”笙烟手抬了起来,可是在萧澈躲闪的目光中尴尬地在空中收回,是啊,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去摸萧澈的头呢?即便这个动作对他们两都成了习惯。
无巧不成书,戏剧性的凑巧处处都是。秦朗正准备从楼梯上下来,就听到开门声,莫名心虚地躲到墙后,便看见萧澈和另一名陌生得男人进来。
是的,男人,不是他们同年龄段的,明显的成年人。
萧澈让笙烟先坐坐,自己去厨房帮笙烟泡茶。秦朗躲在二楼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在偷听和离开之间纠结不已,最终还是决定去“了解一下”。
小洋楼并不高,秦朗第一次爬水管倒也顺利,从二楼爬下,顺着墙根走到客厅沙发背后窗子,靠墙坐下。
萧澈不喜欢开空调,客厅的窗户都是开着的,这也方便秦朗听到屋内人的对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落入土壤,便自发汲取营养,然后疯长。
周围很安静,一两声蝉鸣并没有多大影响。很快,秦朗听见熟悉熟悉的脚步声,木质地板,还有茶杯碰撞清脆的声音。
“小澈,你会泡茶了吗?”笙烟惊讶地看着桌上清香扑鼻的花茶,他出国前小澈可是一点家务事都不会。
“以前你把这些事都做好了,我也不用考虑。你走后这些事可不就落我身上了?学着学着就会了,又不是很难的事。”
笙烟是云南人,每次回家再来上学时便会带很多他妈妈自己晾晒的花茶。他喜欢咖啡,却因为笙烟不喜欢咖啡的味道,而骗他自己也喜欢花茶。喝着喝着,也便习惯了。
“小澈,对不起。”笙烟知道,学会这些事绝不可能像小澈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当年为了帮他煮碗长寿面,他偷偷学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学会,这些……
“我见你,不是为了听你说对不起。”萧澈笑笑,双手交叉而握,他的右手刚刚秦朗握过,“如果说我没怪过你,那是谎话。我不准别人说你一句不对,就是一直暗示自己你有苦衷,你离开我有自己的考虑。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我啊,在你走的时候,恨不得杀了你再自杀。”
说着这般狠绝的话,但萧澈的眼里却没有太多的恨意。
时间磨走了一部分,秦朗也帮着带走多半。
“小澈,真的对不起。”笙烟低下头,双手撑住额头,仿佛不这样支撑着,他便无法继续下去,“如果有哪些我能做到的事清……”
“笙烟哥,出国一趟你变傻了吗?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感情这种事,扯不清谁欠谁。而且我现在身边也有能陪着我的人,我很珍惜他,不希望出现什么让他担心的事。”
萧澈的话让笙烟猛地抬起了头,迎面便撞上萧澈清亮的目光,没有丝毫迷茫,当年满满的爱意与依赖也遍寻不获。
忽然有些想笑,那么他拼了命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就是想早点回来,早点回到小澈身边。可终究是来不及了吗?
“那小澈,你想问我些什么?”努力保持往常的模样,笙烟温和地问到。
“嗯,我想问当初你离开的原因。”他真的太了解笙烟,哪怕只是一个挑眉的动作,他都可以窥见笙烟的情绪变化。
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依旧如此。以前他总是想着,甚至祈祷,笙烟对他的感情没有变,当年的事不过是个误会,等他找到笙烟他们可以继续在一起。
可是现在,这种想法只是一笑而过。
“抱歉,小澈,这件事我不能说。我不会狡辩,或许以后你会从其他途径知道理由,但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我只希望你能记得这点。”
他唯一对小澈说过的谎话是当年骗他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只是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便让他每日都在后悔。
因为约定,他不能告诉小澈真相,可也不会再对他说谎了。这或许也是侥幸,小澈要是知道这件事,必定会对他失望吧。
萧澈听到笙烟这样回答也没再说什么,本以为事到如今他们不过都是彼此的故人,有什么说不开的?可是,笙烟不愿说,他也不会逼他。
这事便这样算了吧,重要的不是过往,而是明天。
“他还在等我,我差不多该走了。这屋里你的东西我没有动过,你看看要带走哪些,随意,以后这里我会重新整修一遍。”
茶水正好凉到适合饮用的温度,喝完这杯茶,他就去要去找秦朗,那个笨小孩肯定等急了吧。
“嗯,这是这里的钥匙,把它给他吧。”笙烟将手心里已经捂热的钥匙递给萧澈,但萧澈却没有接,而是站起身。
“锁我也会换掉,所以没必要。”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要还坐在沙发上保持,递给他钥匙姿势的笙烟,还是难过了下。
最初的最初,笙烟哥为了接近他,常常一个姿势保持很久,只是为了等待他缓慢的接受。
“笙烟哥,谢谢。”谢谢这么多年的照顾,谢谢你教会我的所有,谢谢你让不信任所有人的我,懂得有多人值得珍惜。
“小澈,他对你好吗?”
“很好,比当年的我更努力。”
萧澈离开了,笙烟颓然放下手臂,坐在沙发上久久未挪动一下,秦朗靠在墙上,头仰得高高的,眼眶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