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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天下无“贼”(1 / 1)

不知何时,春天已经彻底告别了大地。逼人的暑气带来了燥热,也送来了暑假。

大朋友、小朋友都卷起了裤腿,相约去到长江边玩耍。大梅和小妹早就忍耐不住了,好几次求母亲让她们去。可母亲还是以前的腔调:再等两年,让这对小姊妹沮丧了好几天。

然而到底是小孩子,去不了长江边,总还有别的乐子。塑料袋、铅丝、竹竿,不一会,捕蝉的工具好了,好几个毛头孩子跟着她们去捉知了。

真是人多力量大,半个下午,已经捉了几十只,不仅给他们带来无穷的乐趣,还让他们享受了美味。小小的年纪还不知道害怕,他们将知了掐了脑袋,和到面粉里,又学着大人的样子,不停地搅了半天。等到食物下了油锅,他们却都赶紧躲远了去,只剩大梅一个在烹炸,等到香气四溢,满锅金黄的时候,他们又一下涌了过来。

有的还知道拿双筷子,有心急的,直用手取了进嘴,烫了手还不住地说好吃好吃。小妹也是个大馋猫,她绕前绕后总能比别的小家伙多吃上两个。大梅看着她们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自己也尝了一个,顿觉口舌生香、心满意足。这群小坏蛋,虽说已经是满嘴流油,但对于吃的他们是不会满足的,又想着法子耍别的花样。

隔壁的奶奶家,丝瓜爬上了架,葡萄水淋淋的嫩绿着,晶莹剔透地挂满了四围的竹竿,可惜还不能吃。但里面遮遮掩掩、隐约可见的黄瓜和番茄正值采摘的时候,诱人的景象自是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虽是垂涎欲滴,这小家伙们也有自己的风度。奶奶每年都会选一些最好的让他们尝尝鲜,还会不时给他们打打牙祭,他们还不能在奶奶的田地里显出不管不顾的本性。他们只是猫到河边上,爬上那棵弯曲又多疤的老桃树,胡乱摘些桃子,趁着吃桃的劲头,又想好了下一步的行踪。

奶奶家的地肯定是不能糟蹋了,何况四爷爷说过:就是做了贼匪,也不能在乡邻跟前丢脸。桃子还没吃完,大伙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去地。

北村的庄稼地,有一小半是种了瓜果菜蔬的,他们每天上下学早就留意到了黄瓜、番茄喜人的长势,那红通通的番茄、绿幽幽的黄瓜,更有红瓤青皮的西瓜,谁见了不动心呢?很好,大家扔了桃核就兴冲冲地往那奔了去,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莫名其妙的亢奋驱走了所有的不安。

就连大梅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可这些小毛头没有想到七、八号人虽不算蔚为壮观,也是很有声势的,他们眼看着美味就要进了嘴,北村的大人已冒出来三两个,握着拳头叉着腰,那架势好像要痛打落水狗似的。要不是大梅拖拖拉拉地落在后面,她也被逮去了。

她当时只是觉得很丢人,没命的往回跑。可还没跑到家,她又想起了小妹。于是又上气不接下气地折了回去。跑了一半,一抬头,小妹冲着她笑呢,怀里还抱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西瓜。

小妹得意洋洋地把他们刚才的境遇告诉了大梅。

那三个大人将他们带到北村的桥头,好好地训斥了一番,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拳头,他们都快吓坏了。可那几个人还没说完,就被一位老奶奶制止了,而这位奶奶,小妹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潘大奶奶。她,也曾救了母亲一命。而刚才,她戳了根拐仗,从自家门前迈了出来,人还没走近,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不过骂的不是他们,而是那几个大人。

待奶奶走到跟前,越发地数落:瞧把你们出息的,这么大人为了几个破番茄,吓几个娃娃,也不怕传出去丢人。她看了看这群小毛头,里面就小妹最小,她上前摸摸她的头,弯下身来对她道:妹妹莫怕,奶奶替你们撑腰。说完用拐杖指了指其中的一位,喊道:老四,你去我家瓜地里,摘几个不大不小的西瓜来,让娃娃们带回去解解暑。然后就拉着孩子们到桥头的树荫底下,拉起了家常。直等西瓜来了,才嘱咐他们仔细抱好,赶紧回家。

北村的西瓜是出了名的好吃,望江村的西瓜长不大,也不甜。好多人家尝试了几年大都放弃种西瓜了,只是种了些香瓜、菜瓜凑凑热闹。大梅看着西瓜,青翠溜圆,也快流口水了。她抱过西瓜就和小妹一起大步流星地回家了。

西瓜越长越甜,天气越来越热。可望江村居然响起了弹棉花的声音。在热天里收拾好冬天的行头,将旧年的棉絮翻晒、翻新,是这里的传统。

每年酷热难挡的时候,村里的妇人将早就收起来的旧棉絮集中到了弹棉花的地。于是,“绷、绷、绷,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村里面有两位专事弹棉花的。年纪大的是师傅,平时不出活,只逢谁家嫁女儿要十八床新棉被的时候,才被请了来。另外一位,本领其实已经学到家,只是年纪还没到家,平时的差事都是他在对付。他弹棉花的姿势很好看,比他师傅要优雅的多。

年轻的棉郎就像魔术师似的,将一床床的旧棉絮变了新模样。他将类似大型弓箭的工具背在身上,或许应该说是扛在身上,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个不停,像是在跳奇怪的舞蹈,给他伴舞的是满屋的棉绒。

那一片片棉绒从旧棉絮上飞起来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她们的陈旧,她们刚开始还显得有些慌乱,待飘到空中的时候,就像是夏天里的雪花,从容而婀娜,在阳光的透射下更显得好看。这些洁白的精灵,尽情地呼吸着,将三伏天的暑气和阳光拥个满怀,然后在寒冬的时候慢慢释放。

小妹最喜欢听弹棉花的声音,但她只是站在门外或窗口,很仔细地听着像是爵士鼓一样的声响,一边盯着漫天飘舞的绒花,觉着莫名的欢喜。她有时甚至想像自己也变得和棉绒一样,积蓄起夏天的热力,到了冬天足以对抗严寒的逼迫。

可眼下她要对抗的还是酷暑。当弹棉花的声音嘎然而止,小妹就寻思着去到河边。村东头的大河以及那座桥此时又成了一道风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确实,小男子汉们长大了。有的依旧腼腆,有的照样活泼。有的拿河当成了自己的舞台,在舞台上来回的表演;而有的连站到桥上的勇气都没有,躲在暗处光有羡慕的份。小妹自己虽不能下河,但她光看着那些在河里来回出没的大人、小孩,也能体会到一丝清凉。

她还不敢一个人来,每回都要让大梅跟着。她们坐在河沿边高大的水杉树的阴影里,仔细地分辨着跳水带出的声响,争论着是大人还是小孩子的表演。小妹有时会站起来,欣赏一下优美的跳水身姿,她恨不得自己立马变成男子汉。小妹对于水是神往的,但她还没有领教过水的威力。只知道脚丫子泡在里面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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