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小妹听到几句宽心话的人就是二虎的娘。
那天,小妹在自家的麦田独自徘徊——她只要在家的每一天,都会到田间地头去看看,她觉得只有站在那里,心里的有些东西才能放空,大地永远是她最忠实的伙伴和倾听者。
“小妹……小妹……”二虎的娘到农田劳作的时候看到她,老远地就和她打招呼。
“婶娘!”小妹的语调少了以往的热络和调皮。
二虎的娘和她寒暄了几句,就开始埋怨起了二虎他爹。
“你叔满脑子的工作,什么事情都会扯到工作上,你二虎哥的婚姻大事他也要把关,什么人他倒不在乎,但要他觉得有用才行的。”
“他虽然态度强硬,但是你二虎哥现在也大了,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他们总会有想到一块的时候。”
这位婶娘很是乐观,对于大梅,她的态度倒从来没有变动过,她心里面一直装着姐姐。虽然二虎的爹有其它的想法,但二虎娘似乎有必胜的把握,完全成竹在胸的样子。
小妹很感激二虎娘的一片善心,但她知道利益的天平总是会倾向更强势的人。农村虽小,也有自己的官场,在那里面当官居久自然有了更高的境界,都希望自己乃至自己的后辈能够往这里面钻得更深,为人民服务的事情不仅仅是口号,更是一种荣誉和权利。这可是二虎他爹的信条,他的村长可不是白当的。
二虎的娘一不小心还透露了一件小事。
前一阵子,二虎在他老子的安排下,已经相亲过不止一回的了。
“小妹,你让你姐放心,我们家二虎是什么人,大家知根知底的,别说来一二个,就是十个八个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二虎娘说的是满满的希望,小妹却听得越发绝望。
她不知道牛二虎在他爹的高压之下能挺多久,世俗和真心到底哪个能坚持到最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婚嫁之间竟隔了多少人为的阻碍。
小妹想到父亲在提到此事时满脸的不屑,她刚开始还觉得那是父亲的清高,还对他另眼相看,这一琢磨,却发现所谓的清高,只是不愿碰壁的懦弱和退却。
晚上大梅回来,她很想和姐姐聊聊二虎,可姐姐似乎不愿意,两人只好谈论到了工作上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工作,小妹也只是含糊其辞,她可不愿意在这时候提到工作,她的辞职报告还在周经理的办公室躺着呢。但她发现姐姐似乎出了些状况,大梅对于她自己的工作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和眷恋。
她仔细地追问起来,大梅却不愿多说。
她们那个食品公司现在已经做得相当大了,工厂也不止一家,门店也开了好多,业绩也是蒸蒸日上,应该说是形势大好。小妹实在想不明白,以姐姐的经验和专业会有什么难处?
或许爱情受伤了,方方面面都会受到打击和影响吧,小妹只能这么想。
但她还是委婉地告诉姐姐,有些东西必须要去争取,争取了才有可能。小妹她不相信,这时代的车轮滚滚,难道撵不去一些观念的陋习吗?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小妹又看到唐宋发来的短信,让她尽早回到公司。小妹想着公司也没有啥急事等着她去办,她也不理会。她心里面还惦记着大梅的事情,总觉得命运对姐姐不公平。
她跑到大树下思考着如何与二虎再谈一谈,她心里面还是相信他的,一个人的秉性总不会轻易改变吧。
手机铃声打乱了她的思绪,一个陌生的号码,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
“是小妹吗?我是肖银河。”
“哦,是肖总,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小妹的脑袋瓜转了好几转,才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我想请你明天回公司一趟。”肖银河说的不快不慢,过分的礼貌中夹杂着威严。
“好的。”来不及太多的思索,小妹脱口而出。
晚上,二虎却打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要回公司,他过两天要开车去省城,可以带她一起回去。小妹本想着这是个机会,可以和二虎多交流交流,可无奈答应了肖总,也只好先动身了。
她还在路上的时候,唐宋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地催了过来。
等她到了公司,唐宋跟守在大门口似的,第一个找上了她。他手里拿了一份律师函,连说带问地,要小妹给个说法。
原来那是乐美发过来的律师函,上面说是公司篡改他们的支票,如果不能给出适当的理由,他们会考虑到法院起诉。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小妹想到了这句话。
“唐宋,这比我想的好一点,我还以为是法院的传票呢。”唐宋看小妹居然还开着玩笑,怀疑她是不是给吓到了。
“小妹,这件事情你到底清不清楚啊,这不是儿戏啊。”
“唐宋,这是我干的,谁让他们赖着钱不给呢。”小妹直到现在也不后悔当初的行为。
“你可要悠着点,小妹,不是自己的事就不要扯到身上。”唐宋竭力奉劝她,他实在没法相信小妹会干这事。
“真的,就是我。”小妹既不打算隐瞒也不打算逃跑。
肖总在办公室等你呢,他这两天刚回来,就碰上了这律师函,心情肯定不会太好。你想清楚了再过去。唐宋好心地给她打预防针。
“唐宋,谢谢你啦!”小妹说完就大摇大摆地去了肖总的办公室。
肖总正襟危坐地在那等她,眼神里并没有责备或是焦虑之态。
他闲言不多,直接问起了支票的事情。
小妹就将前因后果以及整个过程讲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肖总听着,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变化。
“好的,你说得很清楚,我也明白了。你先去吧。”肖总不动声色地打发走了小妹。
等过了一晚上,又到开早会的时候,肖总亲自主持,他将小妹好好地表扬了一番。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员工,有敬业的,有勤奋的,但是能将公司的利益完全凌驾在个人的利益之上,甚至不顾个人的安危,这样的人我以前没遇到过,也以为没有,但现在我才发现,我们公司就有这样的荣幸,遇到了一位这样的员工。”
“她就是小妹。”肖总一本正经地说着,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小妹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别说是她,就是唐宋,还有所有在场的人都怀疑他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