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性失眠》(三)
作者:青驹破夜色
杨伟大汗淋漓地从沙发上醒过来,他的脚无意识地踹翻了茶几上的酒杯。随着玻璃落地的碎裂声,他大声喘息着,像是一个刚刚获救的溺水者。
天色已经大亮,窗外传来鸟鸣和邻居的谈笑,这,貌似是崭新的一天。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杨伟有些恍惚,这,是一个梦?他有些僵硬地走向卧室,房间里,依然空无一人。杨伟看着时钟,现在的时间,是早上9点,妻子应该正在上班。一只一人多高的泰迪熊,躺在床上。和昨晚的梦境不同,如果昨晚真的是梦境的话。泰迪熊的胸口干干的,没有水渍。
杨伟呆坐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混乱起来。妻子梦游?他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睡眠,一直不好,失眠从他的年少时代开始,就是家常便饭。由于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才开始写作。这些年中,他从未发现过妻子有梦游的毛病,相反,妻子的睡眠质量很好,好到几乎雷打不醒,还会打呼噜。杨伟经常拿这个来揶揄她,说自己娶了个汉子回家。所以,从客观上来说,妻子不可能梦游。
这样的话,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这只不过是一个梦。这个可能性很大,杨伟想到。就像梦中遇见的那个老头一样,除了电影中漫威的超级英雄们,没有人会有操纵落叶形成漩涡的本事。
但假设不是这种情况,那事情就变得严重,甚至可怕了。妻子不是梦游,而是去赴神秘之约。自己也不是做梦,而是跟踪。但这完全说不通,即便妻子出轨了,但她去的那个地方,是郊区的墓地,谁会在凌晨时分去墓地约会呢?
杨伟的脑子越来越混乱,他越理不清头绪,心情便越烦躁。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让他感到饥饿。他打开冰箱,胡乱找出一堆东西,开始往嘴里塞。昨天开的那瓶芝华士,还剩了大半,他懒得再去找杯子,对着瓶往嘴里倒……
酒足饭饱后的心情,略好了一些。杨伟打开窗,让风吹进房间,眼前死气沉沉的一切,貌似都鲜活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这是梦,他对自己说,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睡眠变得好了起来。在以前,他几乎从不做梦。梦,对于一个失眠症患者来说,是奢侈的事情。
突然,就像灵光一闪一般,他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的身体颤抖起来,这个念头,太深邃了,深邃的让他害怕。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失眠了?他仔细回想着,应该,是那次意外之后……
那绝对,是一场意外。
也许,一般人永远理解不了,有钱人的世界。作为一个富二代,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独子,杨伟从小便有着跟一般人完全不同的世界观。比如,对钱的认知。他从未有过像许多暴发户一样,尽情炫富的心理,反而,他认为炫富的人,很无知。钱,只不过能提高你的生活质量和物欲需求,但绝对无法提高你的人生和精神层次。这是杨伟对钱和财富的自我认知。正是由于这一点,他从小便对所谓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子,嗤之以鼻,避之不及。
他喜欢写作,他喜欢结交有思想深度和意气相投的人,而他的朋友南宫轩和郝自卫,就是这样的人。同为三流作家的他们,家庭出身大相劲庭,但这并没有阻碍他们友情的快速发展。南宫轩的家境殷实,父母都是高干,出生在典型的知识分子中产阶级民主家庭;而郝自卫却是从县城奔向城市的农叉子,他生性善良,虽然带着些许小农意识,却在写作方面一直很努力。
他们让杨伟感到真实,感到贴心。他总是感叹,这才是生活原本的样子,这才是人生,原始的面貌。杨伟是个聪明人,他善意地隐藏了自己富二代的事实。他明白,有钱人这个标签,会增加距离感,甚至会成为他们友情的绊脚石。
适当的距离,会产生朦胧的美。他们三基友互相吸引的,也许来自性格的完全不同。这,从写作领域就可以一窥究竟。杨伟的写作题材,一直是玄幻类型。他笔下的主角,都是那些突然获得超能力的神秘人物,将自己心里的完美人生,投射在作品中。南宫轩是写恐怖小说的,一件平凡无奇的小事,在他笔下,就变得悬疑重重,诡异莫名。郝自卫专写古风穿越,那些狗血的古代爱情故事,配上各种现代的重金属朋克、洗剪吹非主流,这些元素被他混合在一起,变得别有喜感。
让人欣慰的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游戏。其实,好色也应该算是一个。至少他和郝自卫在这点上,是很投缘的。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对女人的情.欲,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生理本能。作为死党,这是他们讨论的主要话题之一。南宫轩却对女.色没有什么兴趣,这让他们一度认为南宫是个死基.佬。在南宫轩的多次严重抗议,并表示自己绝对是直男后,他们才对他重新定位:假清高。
他们的初衷,不过是一个善意的恶作剧。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来自于那场,突如其来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