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河冷哼一声:“怎么,你们能进,我们就不能进?”
司徒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陪笑道:“自然不是。天下之大,骆师兄想去,哪儿去不得?”他看了眼骆河三人面前飘着的寻路引,“师兄可是也迷了路?这林子诡异,既然遇到了,不如同行,也更安全。”
那两团火光彼此缭绕着飞行了一圈,慢慢合往一处,并做了一朵。火团大了些,也更明亮,骆河点点头:“也好。”
镇南王府里,大夫告退,吩咐药童收拾杂物,自己出了里间,管事嬷嬷立刻迎了上来:“我家姨娘伤势如何?”
“急火攻心,外感风邪,内外交加之下,病来如山。”大夫说着话低头写了方子,吩咐跟出来的药童从药匣里又拿出了两个瓷瓶,“这瓷瓶里的药外敷,每日三次。前七日伤口会溃烂红肿,药需换得勤些,伤口要处理干净。这药要连服十日。姨娘已经发热,用温水擦身替她散热。今夜或许有些凶险,只要挺过今夜退了热,性命应是无虞。”
管事嬷嬷接过药方递给一旁如意的丫鬟,拿了诊金谢了大夫,亲自出门送客。
刚出梅园院门却见萧安一脸煞气大步而来。管事嬷嬷心里一惊,躬身行礼道:“给世子爷请安。”
萧安却是看也不看她与那大夫一眼,快步进了梅园。
贴身丫鬟见着萧安如同有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世子爷,姨娘她……”
萧安到床边落座,小心的握住了如意的手。入手滚烫,那温度从他的掌心,一直烙印到他的心里。他轻声唤她:“如意。”
她慢慢睁开了眼,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委屈的扁了嘴:“奴婢,奴婢没有做错什么……”
“我知道。”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白皙脸蛋上的伤痕,他伸手解开了她的衣襟,他所钟爱的这具曼妙的身体上满布着触目惊心的伤。怒火如同燎原的野火一般在他心里燃烧。
“世子爷。奴婢心疼。”她握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脸上满是痛楚的神情,“还有肚子,肚子也疼……”
一旁的丫鬟闻言赶紧上前,掀开被子查看,岂料这一看便是啊的一声惊叫:“血,血,好多血……”
萧安往下看了一眼,瞳孔收缩。如意的身下,暗红色的血液如同花朵一般缓缓在被褥上盛开,反衬着她越发白皙的脸庞。萧安一声怒喝:“大夫呢?!大夫在哪里?!”
梅园的兵荒马乱传到了王妃的静心居,王妃不赞同的看了眼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挑挑拣拣吃桂圆的女儿:“看你闯的祸事!”
萧嫣然哼了一声:“我哪儿知道她那么没出息?别人犯了事,挨几十板子也是有的,她不过被打两下,踹一脚就受不住了?真是下人的命小姐的身子。”
管事嬷嬷低头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王妃摇摇头,缓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安儿怎么没有过来,是你来回话?”
管事嬷嬷道:“世子爷,世子爷现在还在梅园里。是奴婢觉得不太好,所以擅做主张先来回王妃一声。”
萧嫣然冷嘲热讽:“真是好一个世子爷。回府不先同母妃请安,倒是守着他那个狐媚子寸步不离。”
王妃却从管事嬷嬷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不由得往前略倾了倾身子,有点紧张:“怎么讲?”
管事嬷嬷咬咬牙,给王妃磕了个头:“回娘娘的话,那如意应是已有一月的身孕。只是月份太浅,脉象不清,是以大夫也未诊出。此番母体受惊出血,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这是萧安的第一个孩子。
王妃神色一沉,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吩咐一声,即刻送嫣儿进宫。”
“为何要进宫?”萧嫣然不依,扔了手里的桂圆坐到王妃身旁撒娇,“母妃,宫里规矩大着呢,处处受限。我不喜欢进宫。”
“不喜欢也得去!”王妃难得的疾言厉色,“速去寻你皇祖母,在那里避一避。这是你兄长的第一个孩子。你以为他能轻饶了你?!你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还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在府里骨肉相残?!”
“骨肉相残?!”萧嫣然轻蔑的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姨娘生的贱种罢了!难道他还要为了个贱种和我拼命不成?!”
王妃沉了脸:“娘让你进宫!”
萧嫣然这才不情不愿的起了身,行了一礼:“是。”
夏满抬头看了看天,头顶是一片黑压压,遮天蔽日的树冠。这个季节明明所有的树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这里的大树仿佛以黑夜为屏,将此间完全与外界隔绝。
苏优图走得不紧不慢。夏满不喜欢这里的寂静,没话找话:“都说西荒人从孩童时期就学着如何猎杀妖兽,是真的吗?”
他嗯了一声。
夏满顿时好奇:“你杀了多少只妖兽了?”
他闻言想了想,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夏满撇了撇嘴:“你才多大年纪,死在你手下的妖兽又能有多少,怎么会记不清了?”
他笑而不语。
庞大的灰色雾气还在缓缓涌动着,那是数不清的兽魂,黑暗中一双双看不见的血色眼睛睁开,森然的注视着仍在往密林深处深入的一行人。
呼的一声,什么地方吹来了一阵妖风,那风打着旋儿一卷,在前方引路的火团顿时熄灭。
后方跟着的几人心里一紧,站在黑暗中不敢动弹。这样的黑暗粘稠如墨,没有火光人就如同睁眼瞎一般。
“怎……怎么办?!”李超抖着声音问,“寻路引灭了,我们要不要,要不要用照明术?”
“不可。”左文琦沉声开口,“寻路引的符光经过特殊处理,不会引起林中妖兽的注意。若是用了照明术,咱们就会成为林中所有妖兽的目标。”
“那现下怎么办才好?!”司徒小喝道,“不可用照明术,黑漆漆的一团,咱们如何能找到路出去?!”
“情况如此诡异。咱们不应该再继续寻路。”左文琦道,“想必我们入林的消息,外间的人已经禀报了先生们。咱们应该留在此地,等先生们来寻。”
他的话有道理,一时间场间陷入了沉默。
天上飘下了一点绿色的光。
即使再微弱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也格外醒目。
那针尖大的光芒飘飘忽忽,从天而降,落到地上,眨眼间消失不见。
星星点点的光芒,慢慢从天而降。树林里下了一场绿光雨。那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盛,落地之后消失,附着在树身上却神奇的维持着不灭,他们四周围的树木,渐渐地都变成了散发着绿色荧光的大树,森林内部,次第亮起。
这样的景色很美,在场的少年们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他们听过有关密林的传说。林子里因为法阵隔绝的缘故同外间不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白日。然而树林也有它自己的白昼,在深林深处,绿光雨下,森林亮起,属于它的白昼便到来了。
而生活在密林中的妖兽,也到了捕食的时节。
陈立清颤声道:“咱们,咱们怎么会走到这么远的地方?”
又一阵妖风吹过。这里的风都是一小股一小股,像小刀一样刮过皮肤。妖风转瞬即逝,众人仍然闻到了那股剧烈的腥气。
骆河道:“结阵。”
大家背靠背,踩着奇异的方位站到了一起,拔出长剑一致对外。
天机殿里,童侍们平日里演练了无数的法阵,眼下是最简单的一种防御阵法。
莹莹的绿光中,前方出现了两盏漂浮的血红色灯笼。那灯笼飘飘忽忽忽隐忽现到了近前,其下突然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
剧烈的腥气扑面而来。七名童侍脚踩七星位,迅速轮番出击,七把银色长剑闪过寒芒,密林里传来一声野兽充满痛苦的长啸,一个硕大的脑袋显了形,飞溅着血液后退。
苏优图和夏满同时扭头看向长啸传来的方向,夏满道:“好像有人遇到危险了。”
苏优图嗯了一声,却没有要前去查看的意思。
若是那帮小人,也就罢了。夏满站着没动,想到了林致远郭洪涛他们。自己入了林,林师兄肯定会带着郭师兄他们进来寻她,若是他们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果断的转身看着苏优图:“我要过去看看。”
他看了眼那边:“那边有妖兽。”
“我知道。”夏满顿了顿,“我怕林师兄他们进来寻我遇险,不可视而不见。”
明知是这样的危险,她自然不会要求他与她同行。她行了一礼:“多谢苏师兄相伴,还请师兄出去寻人求援,林子里有人遇险。”
她转身便走,他跟了上来:“林致远早安排肖胖子在林边候着。想来他也听见了这声兽吼,自会去寻人。我陪你前去。”
夏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多谢师兄。”
林致远和郭洪涛第五次走出了树林,回头看着身后的密林沉默不语。
肖胖子莫名奇妙看着两人:“两位师兄,你们就在这里进进出出,进进出出,这是闹什么呢?”
林致远摇了摇头:“我们进不去。”
胖子挠了挠后脑勺:“进不去?什么进不去?”
郭洪涛解释:“我们进不去这片林子,只要往里走一丈左右,就会又走出来。”
胖子瞪圆了眼睛:“爷就不信了,活见鬼了!”
他掳了袖子就往树林里走,然而不过一息的时间,他也回到了密林入口处,和林致远郭洪涛二人面面相觑。
“我去。”胖子说,“真是活见鬼了。”
正在此时,密林里传来了一声野兽痛楚的长啸。三人闻声纷纷变了脸色,扭头看向密林深处,也不知道是谁如此深入,和林中的妖兽狭路相逢。
坑洼不平的头部,仿佛岩石一般嶙峋的皮肤,眼前的妖兽硕大的脑袋就像一块从哪儿掉落下来的巨大山石。只是那足有脸盆大小的血红色眼睛,裂开一丈来长的血腥大嘴都在提醒他们,这是一头凶狠的蜥岩兽。
连续扛了三轮,七童侍有些力竭。蜥岩兽庞大的力量下每一次扑击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伤害,司徒小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剧烈撞击带来的疼痛。
夏满和苏优图悄无声息的靠近了绿光所在的密林外围,远远看见场间的情形,夏满停下了脚步,冷笑一声:“原来是他们几个!”
苏优图看了看她:“你不去帮他们?”
“帮?为何要帮?”夏满冷哼道,“从第一日起,他们就不安好心,今日又不知设了什么局引我入林。遇到这样的情况,实属他们咎由自取。帮他们?你会去帮咬伤你的毒蛇不成?”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