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不算长但暗的地下通道,秦照照提着裙摆往下走,在昏暗中看见周边阴冷而潮湿的石壁上挂着几盏残损壁灯。
倒不是不干净,就是有寒意仿佛直直渗到人骨头缝里然后再钻进去,像一只小虫子在身上黏糊糊蠕动的感觉,地底深处还有微弱的呜咽和啜泣声,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更加增添了恐怖氛围。
秦照照打了个寒噤,壮着胆子往下走,脚底下时不时有一滩一滩的水洼积水。
南柯跟在她身后,全身戒备。
走着走着到了最狭窄的地方,穿黑衣带狰狞面具一左一右站着的守卫手中长刀瞬间出鞘,冰冷刀锋半藏在黑暗中,右边的声音粗哑开口:
“擅闯禁地者死。”
秦照照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南柯跟着退了两步。
看来真进不去,秦照照记得过了这个狭窄入口的里面还有一扇门,然后才是恐怖刑牢。
她想到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胃里一阵翻涌,弯下身子掐住自己脖子狠狠干呕了几声。
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来,缓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南柯把馒头递给他们:“兄弟,加餐。”
南柯隐约看见自己同伴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睛抽搐了一下,还有左边一言不发大哥蓄势待发的刀尖,他大跨一步上前终于瞅准时机把馒头放下,真诚道:“真的,加餐。”
他只是知道牢下一直有两位不固定的守门人,都是身手极好的,这样曲折的地势和被折腾的半死不活的狱犯根本不可能被救出去,如果夫人要找人肯定不是在里面。
所以南柯忧心忡忡转头对秦照照说了一句:“夫人,您是不是要找人?属下觉得您是不是弄错了,这里头好久没进人了。”
秦照照猛然一转头:“你早说啊。”然后搓了搓手臂飞快转身走掉了。
南柯:“……”他被秦照照干脆利落的反应弄得没话说,冲那守门二人一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秦照照一边双手抱胸一边暗暗想:闻子簌的人不在水牢,那会在哪?水牢里面又关着什么人?
姒郁真的浑身都是秘密。
一旦深想就会觉得自己枕边人是个完全不知来历的可怕人。
好不容易走到出口,秦照照几乎连是小跑着出去的,她站在竹林外好一会儿才觉得通身稍微暖和了些,这才发现后面那个叫南柯的侍卫没跟上来。
不过本来他就是半路跟着的,半路消失也不是大事,秦照照跺了跺脚抖了抖似乎还在裙子上的阴冷寒意再次穿过了竹林。
她走后一阵秋风吹过,颜色深暗的竹叶沙沙作响,水牢被完整笼入了黑暗中。
秦照照裹着被子打了个喷嚏,然后吸了吸鼻子,她等着姒郁来兴师问罪,一边等一边想闻子簌的人到底被关在哪,一直从晚膳后等到了睡觉前。
看来是不会来了,秦照照把被子裹紧了些,下床准备吹灯睡觉。
她赤脚踩在冰凉墨玉地板上,露在外边一双白皙小巧玉足指甲盖泛着粉色。满头青丝披散下来,未施粉黛,眼带困意。
秦照照揉眼睛,正准备吹熄灯就鼻尖就微微一动。
她十分警惕地左右环视了一圈,拖着厚实被子走到衣柜前窗户边都仔细瞧了瞧。
没什么异样。
秦照照突然仰头看房梁,看见什么嘴角一抽,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闻大人,您真是好兴致,来姒府做梁上君子。”
她其实想说的是大半夜闯进已婚妇人屋子你难道不觉得害臊吗,想起来对方是谁这话在肚子里打了个转又换了个说辞。
房梁上落下来一片青色华丽衣角,闻子簌从上面一跃而下,身轻如燕,腰间一缕长长同色珠穗垂下,根本看不出右臂受过伤。他停在秦照照一步之外的距离,瞳仁黑沉沉,眉高目深,五官是和姒郁截然不同的浓墨重彩。
青色不如红色,他穿红色广袖华服有种艳压群芳的妖异,穿青色就像普通风流肆意世家公子。
秦照照上上下下打量闻子簌,然后紧了紧身上被子没忍住打了个巨大喷嚏。
“啊切!”
闻子簌很是嫌弃地让到一边,弹了弹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说的没错,现在本相是来告诉你第二件事的。”
关于前朝那个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皇七子复国论。
秦照照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她顿时汗毛倒竖顾不得别的急匆匆推了闻子簌一把,急切道:“先走,姒郁要进来了。”
闻子簌没动,阴阴看了一眼秦照照推他的手:“你推我?”
少了“竟敢”两个字,从他几乎不可思议的语气中秦照照敏锐察觉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说,秦照照非常不耐烦且大胆地又推了一次,还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你还想见到活的被抓起来的人就赶紧离开。”
让姒郁发现大半夜他们新房进了个陌生男人她和闻子簌都玩完。
闻子簌一时不察被推的一踉跄,他脸色一沉。
一直到姒郁推门进来的前一秒秦照照心都是提到嗓子眼的,好不容易那祖宗前脚离开另一个祖宗后脚又来了。
姒郁一脚踏进门,看见的就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秦照照,那被子还有些分量,在她身上像拖着一层棉絮,看上去又傻又呆。
莫名有些……可爱。
他脚步一停。
秦照照大气不敢喘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姒郁浅浅皱眉。
秦照照一惊,差点没自己控制不住脚往后退两步,她逼迫自己站定,故作镇静:“怎么了?”
姒郁拢着月白色披风目光往下,低叹一口气:“阿照不冷吗?”
秦照照顺着他的视线一低头,果然看见自己毫不顾忌大剌剌踩在地上的一双脚。
她赶紧迅速裹着被子吃力地小跑两步,像只笨重的动物一样连跑带跳上了床,然后乖巧坐好眸子亮晶晶看姒郁:“我今天很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她一边故作轻松地说话一边在心里暗自祈祷姒郁别现在问她水牢的事,在她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容易发现什么,边想整个人在被子里都快被捂出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