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解的机会?”
德克咧嘴继续狂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大笑着站起身,提起手边重达五十公斤的黑色利斧,用难以置信的口吻朝其他强盗们问道:“兄弟们,他居然想要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其他强盗佣兵纷纷哄堂大笑,根本没把雷加的话给放在心上。
“你不解释的话,就是默认了。”
雷加表情认真地说:“你还有什么遗言的话,我可以等你说完。”
“我的遗言就是:你他妈给我去死吧,小兔崽子!”
德克嘶吼一声,一手掀翻了桌子,一手挥动利斧,准备先制人。斧刃未到,煞风先至,掀起的桌子生生被劈成两半,利斧隐藏在纷飞的碎木屑中,径直砍向雷加的脑门。
雷加沉稳地后退一步,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身后长剑的剑柄。下一瞬间,长剑锵然出鞘,用一个简单的顺劈斩正面迎上了对方的利斧。顺劈斩只是斗士剑术中最为常见的基础招数,但他挥剑的度却是奇快无比,剑身仿若一道闪光,只在人的眼膜上留下堪堪残影。
“遗言已经收到,你现在可以死了。”雷加将剑收入鞘中,淡淡的说道。
德克瞪圆了眼睛,僵在原地,短短半秒钟内,目光从阴狠转为震惊,再变成呆滞,他的脖颈上有根细细的血线,颜色比他缠绕在他身体周围的赤色斗气还要刺眼,殷虹的鲜血顺着血线呈雾状喷得到处都是,紧接着德克的整个头颅从肩膀上滚落而下,鲜血完全喷涌出来。
又过了几秒钟,那具无头的身躯才轰然倒地。
那名娘娘腔佣兵先尖叫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去拿武器,粉脸上早已溅满了鲜血。“我毁容了!我毁容!”他惊呼着摸了几下脸,这才反应过来鲜血来自于德克。
战斗似乎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其他强盗佣兵中动作快的也只是刚刚拿手摸到武器,德克的脑袋就已经在地板上滚了好几个圈了。看着满地的鲜血,众人心生惊惧,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十几岁,清秀瘦弱的男孩,居然能够在一瞬间秒杀掉一名五级斗士。
这时有人小声地嘀咕道:“那把剑似乎……”
“闭嘴!”不知是谁压低声音叱了他一句,前者立刻就收声了。
娘娘腔捂住嘴,按捺住心中的震惊,紧紧盯着雷加身后的长剑:“小哥,咱们后会有期——”他咬了咬牙,冲着目瞪口呆的众人道:“我们走!”
一干强盗们赶紧抬起德克的尸体,逃命般跑出了暴鸦酒馆。他们没有去捡德克的脑袋,按照规矩,脑袋是赏金猎人交还任务的凭证。
雷加没有理会逃走的强盗们,而是转身走到酒台前,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稚嫩的笑容:“老板,这里可以交任务吧?”
“交、交任务是吗?”
酒馆老板心有余悸地探头瞅了眼角落处的狼藉,半响,才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喉咙:“如果你的任务不是在暴鸦酒馆接的,那我就要收取百分之五十的手续费。”
雷加一愣:“不是百分之三十吗?”
酒馆老板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在别的酒馆是百分之三十,可暴鸦酒馆周遭三百里内没有第二家酒馆,所以我收百分之五十。我可是讲道理的生意人,你要是不想付百分之五十的话,那就带着他的脑袋去其他酒馆还任务吧!”
雷加皱了皱眉:“不能少点吗?”
“少点?你在酒馆里动手,我还没算你打坏的桌椅板凳钱呢!”酒馆老板冷笑道。
“桌椅板凳是德克打坏的,不过算在我身上也行。”
雷加点了点头:“另外我还想在你的酒馆里买点别的东西,那就一起算账吧。”
赏金追猎者完成任务后在酒馆里大肆挥霍是常有的事情,酒馆老板见过许多一夜暴富的赏金追猎者在酒馆里喝的酩酊大醉,赌的一干二净,最终只能意志消沉,沦为强盗的典型。不过他很怀疑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究竟会不会喝酒。“你想买什么?夏日红?帝王笑?要不先来杯牛奶?”
雷加抬眼扫视了一会酒柜各层,摇摇头道:“我要一瓶凝血剂,一瓶恢复药水,另外我的解毒剂也没了。”
酒馆老板先怔了一下,随即翻起了白眼:“你有没搞错,我这里可是酒馆!怎么可能会有药店的东西?你见过哪个强盗佣兵逛酒馆是来买凝血剂喝的?”
雷加眼皮也不抬地道:“我付双倍价格。”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本店为扩大销售规模,恰好新弄到了一批凝血剂、恢复药水以及解毒剂什么的。”酒馆老板迅勾下身子埋头翻找起来,将吧台底下弄出几十个瓶子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
“不着急。”
雷加摸了摸肚子道:“我先吃点东西,饿了两天了。”
酒馆老板探出脑袋,疑惑的望着面前这个少年,似乎想确认说话的人还是不是刚才那个秒杀五级斗士的少年。
雷加不紧不慢的将身边歪倒的一张板凳扶了起来,坐到上面:“老板,来点吃的吧。”
“你就不怕那些人叫上帮手回来杀你?”酒馆老板忍不住问。
雷加道:“如果只是临时集合二三十个像他们那种程度的,那不算什么。如果他们要回大本营去找好手,那就需要更多时间,足够我吃上一顿饭了。”
酒馆老板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终于不再说话了。
几分钟后,肉汤的香味从壁炉的方向飘来。酒馆老板则一边低声计算碎酒杯碎盘子的价格,一边各种收拾。他的手脚麻利熟练,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精确和优雅,就像随时都会跳起舞来似的,大约习惯了帮人收拾残局。
不一会儿,混乱的场面就被他整理得井井有条。
雷加喝着牛奶,火光映照在他那张满是风尘,却依旧掩饰不住秀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火光同时也映照在酒馆老板劳动的身上,影子在对面斑驳脱落的墙壁上轻盈摇动。
雷加有点奇怪,这个酒馆老板头灰白,耳鬓处夹杂着几根银丝,眼角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起,仿佛饱经沧桑,然而他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一副狡猾的市侩商人的贪婪神色。当他挽起袖子的时候,其胳膊上的黝黑的皮肤上映衬着几道苍白的伤痕,从手背一直蔓延到胳膊上,显然年轻时多半也是干过一些刀口舔血的活——他的身上只有一层浅浅的二阶斗士斗气,估计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于是金盆洗手,跑到这混乱不堪的乌鸦岭旧镇来开了家酒馆。
“老板贵姓?”
雷加突然问,紧跟着又赶紧补充道:“如果这也算需要付钱的情报,那就算了。”
“谢普。”
酒馆老板认认真真地擦洗着地板上的血腥,一边头也不回地骂道:“老子还没无耻到那个地步!”
谢普……毫无名气,至少对于成为赏金猎人不到半年的雷加来说,这个名字毫无意义,听上去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酒馆老板。雷加笑了笑,又问:“你在这里多久了?虽然业内有保护酒馆的绝对命令,可你就从不担心那些亡命之徒什么时候脑子犯了浑,干出些劫财夺命的事儿吗?”
“屁话!幼稚的小子……”
谢普不屑的声音由远及近,显然活已经做完:“酒馆出了事,犯人不但会受到整个佣兵协会的追捕,而且就连当地的强盗都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雷加奇怪道。
“因为一旦酒馆出了事,佣兵协会会派人来调查,取证,分析……直到重新开张,至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你让他们到哪快活去,这不要他们的命吗?”
谢普走到锅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出几声啧啧的满足:“再等一小会儿就可以喝了。当然啦,你要是怕我下毒的话,我可以先替你喝掉半锅。”他的声调里带着些许狡猾。
“不必了。”
雷加很肯定地解释道:“从我出剑到现在,唯一一个没盯着我剑看的人就是你。何况你刚才也说了,酒馆受到佣兵协会的绝对保护。那么同理,酒馆老板也就必须遵守佣兵协会规定的所有原则。既然你不贪图,也不敢贪图我的剑,那就更不可能有其他下毒的理由了。”
“你小子分析的还挺有道理……”
谢普回到酒台的后面开始擦拭收下来的杯子,嘴里轻笑一声:“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呐……像我这样的小酒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哪还敢打传奇武器苍鹭剑的主意呢?”说完,放下杯子,转身朝壁炉方向走去。
谢普那声苍鹭剑的话音刚落,雷加身体不由一震,条件反射般伸手握住了背后的剑柄。苍鹭剑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原本以为不会有人会认得此剑,至少这把剑的原主人是这样告诉他的。
不过旋即就松开手,整个人也恢复了平静。沉默半响,雷加终于问道:“你看出它是传奇武器这没什么,可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