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沛王子，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优势，但却有相应的劣势，正所谓有阴便有阳，有强必有弱，此乃天理也。羌蕃骑兵横扫秦蜀，所向无敌，所依仗的就是马匹之利，武士之勇。秦兵所乘马匹不如羌蕃，武士不如羌蕃体格强壮，野外生存能力更是不及。两边交战，秦蜀只能防御，而不敢进攻。”
我从美妇翻译嘴里得知，此人便是我“求亲”的竞争对手，蕃人王子雍沛，说服了他，事实上就等同于说服来达，因为蕃羌种族更为接近，两族所思所想也接近。
“嗯，你倒是没说假话，事实的确如此，每次度秋荒，蕃羌之兵，都是打得秦蜀之兵避城不敢出战，任由我们饱掠而归。以张宁你的身板，要与我正面对阵，怕一个回合也走不下来？哈哈哈！”
雍沛得意洋洋地笑道，看到我这样不成器的“竞争”对手，他感到没的一点威胁。
我挥鞭子打人打车之事，晋布诺等人没有禀报，尧雪也没有当众说出来，所以雍沛压根不知道，还以为我是蜀国派来的贵族子弟，前来求亲，还不就是想让羌人少打几次秋荒罢了！
“所以，蕃人和羌人都需要茶叶解油荤，尤其是蕃人，每日食牛羊肉，吃奶酪较羌人更多，更需要茶叶。别人不说，雍沛王子你是不是经常拉不出大便？，就算勉强拉出来，谷门也是痛得像有根棍子在捅？”
我拿雍沛举例，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有这毛病。
“既如此，蕃人和羌人，到蜀地抢来便是。”
雍沛眼睛亮堂了，他年龄并不大，可便秘加痔疮却不轻，这也怪他锦衣肉食，较平民吃肉更多，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吃杂草吃得少，便秘更严重，痔疮更大！
“雍沛王子，你知道这长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抢吗？就算你抢到生茶叶，可你知道用什么法子制造吗？如果你不懂制造之法，抢了生茶叶也没用，你还没回蕃地，生茶叶就变质了，如果要食用变质的茶叶，会有什么后果，我不想多说，反正跟肠穿肚烂差不多。”
我轻蔑地对雍沛说道，这种人，除了抢人杀人，他什么都不会，连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蜀地乃物华天宝之地，所产铜器、茶叶、锦缎，无不是周边各国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所喜好之物，今羌蕃两族，纵兵掠蜀，以至商路不行，蜀民怨愤。我以茶叶之礼为主敬献，就是肯请来达头人能开通商路。”
我向来达一施礼，先提个小要求，抛砖引玉，看他有何反应。
“茶叶等物好是好，可羌蕃之地能够交换的，只有马匹、牛皮、牛筋等物，这些对增强蜀人军事实力，有明显增强的作用。一旦蜀兵有了与羌蕃之人相等的马匹、甲胄，人数又多，我羌蕃之人，岂不得灭族？”
美妇“翻译”给来达低头说了几句之后，她向我提出这个顾虑。
“钟夫人，就算蜀军有了羌蕃之地输来的马匹、甲胄，变得和蕃羌武士一样强，那也不会对羌人蕃人造成太大影响。因为，两地气候、地理迥然不同，内地之人，无法在此长期驻扎，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可富，可说没一点好处。”
我得知美妇“翻译”叫钟毓芬，是蜀人，而且还是来达的小老婆，要说服她，须得让她心悦诚服，而不是凭几句空话就能了事。
“从蜀地抵达羌蕃之地，路途遥远，天气又变化莫测，行程的确十分凶险。但我和你们，不也顺利抵达帐庭了吗？假如强大了之后的秦蜀大军，亦如你们一样，走同样路线到达此地，然后大抢我羌蕃之地，我等便成他人之奴隶矣。”
钟毓芬完全站在羌蕃之人的立场说话，说她是蜀奸，应该没有冤枉她。
“这种亡国之恨，我不是没经历过。哦，我先夫是雒城城守，城破之后死于秦军之手。若非我正在府城，怕是得和先夫死在一块。做为敌将之妻，我定会被打入奴籍，赏给得胜的秦军。家仇国恨聚于一身，又怎么会让秦蜀之军变强，再行灭羌灭蕃之举呢？”
事实上，羌蕃之地上也有不少蜀人存在，他们有的是认为自己本事得不到施展，便主动向羌蕃人投效，希望自身才华能在此地被承认，进而施展出来。
有的是为了避祸前来，在此能获得相对安全的环境，与羌蕃人搞好了关系，说不定还能利用羌蕃人的力量，为自己报仇雪恨。
钟毓芬阐明了她当蜀奸的理由，显然她属于第二种来羌地之人。
“钟夫人，羌蕃之兵侵入蜀地，哪一次选在夏天？羌蕃之人，不惧寒冷，却畏酷暑。正如蜀地之人，无法适应羌蕃严寒一样。即便能占领对方一些地域，也是旋占旋撤，无法长驻，更不可能将其划入自己有效统治地盘。在此，我指的是成群结队的大部队，个把人士不在此限。而个把异族人士，能统治成千上万的本地人民吗？”
羌蕃之地与秦蜀之地，可说泾渭分明的两处地域，其差别较之秦楚之地的差别还要大！
“用蜀地茶叶、铜器、锦缎等，换羌蕃之地的马匹和牛羊制品，两边均得利，犯不着你抢我，我死命反抗，两边生死相搏，是没有绝对胜利者的。”
求亲看来是不成了，但求能够通商成功。
“却不知张先生在何处高就？能在偏远之地，见到故土俊彦，令人惊喜不已。”
钟毓芬满脸笑意，当众询问我的出处。
“小可乃是游方方士，小有些本领，现居灌口市丞，小可闻知尧雪小姐招亲之事，便前来羌地，但求能够与来达头人，达成羌蜀通商的协定，搏些功名。”
事实上，我改变了与叶艺曼原先商量好的计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知道雍沛和丁支两位王子也来求亲，他们的身份地位，可是我的身份所能比拟的。而且，我还近乎威胁恐吓了尧雪，在她心目中的形像，可想而知有多恶劣。这种情况下，还能求亲成功吗？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通商的办法，和羌人达成合作关系，进而看能否以利诱之，为我所用。
“哦？你居然是方士？真是少见！羌地物质匮乏，如果蜀地货物进入羌地，赚取的利润相当可观，定会狠狠发一笔财。但是，别的商人有样学样，我羌地出产不足购买，势必会欠下大量债务，长此以往，我羌人岂不得穷困至极，进而破产？”
钟毓芬的想法，同时也是来达的想法，在他们看来，羌人之地本就贫穷，还要拿出大量财物与蜀地货物交换，岂不会穷上加穷？穷到无力养活自己之时，也就是游民遍地，抢劫横行，势必会影响部落统治的稳定。
“这个嘛，可以指定供应商，比如说指定我来当。规定每次输入羌地的种类、数量、所交税赋多少，这样做，既可以满足羌人之地最低必需品的需求，又不影响部落安定团结的局面，如此不是两全其美吗？”
输往某地的物质越多，价格便越发高不起来，羌地人少，蜀地乃至秦地人口众多，市场规模不可同日而语，换句话说，羌地的马匹，将成为秦蜀的抢手货，出产多少，秦蜀就会买多少，唯恐其不多。羌人人少，茶叶销售到一定程度，就会饱和。
我心里真为他们的想法感到可笑，不过，没必要指出他们所想荒谬之处。
“可以，稍后私下谈一谈章程。头人对此事的宗旨是：你有利可图即可，不得贪得无厌，谋取暴利，羌民憨实质朴不假，刀枪却也锋利，请毋误判。”
钟毓芬对来达说了几句后，表示他们同意我的建议。
“这个规矩我懂。天池山庄售盐，质量上乘，全秦皆知，想必钟夫人也有耳闻，小可亦是山庄聘请的代表。总之，销往羌地的商品，绝不会以次充好，以假充真，质量就是我们山庄的生命！”
我把天池山庄抬出来，想信他们会对我更感兴趣。
“货物在羌蜀两地，价格极为悬殊。不过贩运实在艰苦，倒也说得过去，只要你保证商品质量，财源滚滚而来，不在话下。”
钟毓芬微微一笑，话中有话道。
“它乡遇故人，人生一大幸事。小可的事情，还请夫人在来达头人面前多多美言，不管事情成不成，小可也有薄礼专门献于夫人。”
任何事情，只要中间人站自己这一边，自己的利益，便会多得一些。
“张公子，小王也想和你达成通商协议。不过，你得拿出让小王信服的证据。这样吧，你敬献给来达头人的礼物是茶叶，那就请你当众伺候头人饮茶，假如能让来达头人满意，小王就行使平时不用的专断权，与你签订通商协议。”
一直没说话的丁支王子，用标准的秦语对我说道，面容粗犷，豪气勃勃，虽间隔老远，身上处处透出杀伐之气。
我脸上难得发红，原以为只有钟毓芬和甲耳蚌会懂蜀语，却没料到丁支也懂蜀语，我和钟毓芬对话中塞的私货，被他听得明明白白。
不过，在商言商，行贿送礼乃是应有之义，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稍微发愣后，保持着自己就是无利不图，有利就争的商人模样，佯装受宠若惊，表示同意。
“甲耳蚌，你去把七号箱和八号箱带来。”
我不明白，丁支王子为何要现场验证我的烹茶技术，但有一点，不把在座的人弄服，他们多少会对通商持保留态度的。
“张宁，你还会烹茶？要不由我来？”
在我背后的纪真绫，低低说道。
我和她一同前来，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伙的。眼下我俩再大的矛盾，也得放下，纪真绫怕我不懂茶技，当场出丑露乖，由她这个多少会一点茶技之人出马，场面就不会太过难看。
“我姑姑茶技如何？”
玩茶技的，都是闲来无事的贵人，越是地位高的贵人，对此越擅长，既然要把茶技玩出来，还要玩好，那么叶艺曼应该是最佳人选。
“别找我，我只喝茶，不烹茶！”
叶艺曼冷冷说道，一口就回绝了我的合理请求。
看着我难以置信的目光，叶艺曼当做没看见，反正这祸事是我惹出来的，就得由我去解决。
具体操作茶技，我是不会的，本想欺来达等人比我还不懂此技，蒙混过关了事，现下纪真绫主动请缨，我就没有不准之理。
七号箱被带了过来，这是叶艺曼她们三个女人，沿途饮茶所用的全套工具。当然，路上饮茶，是她们三人的特权，其它人是没这个资格的。
“河水最差，井水次之，雨水、雪水可用，最好还是沾于梅花之物上的雪水。此地雪水倒也丰富，只是高原积雪所化之水，硬度太高，较之河水还差，姑且用汶江的河水吧。”
纪真绫拨弄铜炉，要不是为了帮我的忙，说什么她也不愿意展现茶技。
一来应该在草长莺飞的暮春三月，选一日高风清的好日子，找一远可观山，近可戏水，有春花争艳、百鸟欢鸣之处，细细品来，高谈阔论，这才是人间美事。可是现在呢？满殿之人气味俱重，又是烟薰火燎，与理想的品茶环境，差了十万八千里。
二来茶叶是清纯之物，品茶是显示文明高雅之事，其间禁忌不少，可满殿之人，又有几个符合这个条件，个个不是茶客，倒象是一群渴了的牦牛，与其说是让它们喝茶，还不如说是在喂牲口。
第三嘛，烧炉子没有木柴，只能用取暖用的干牛粪，用手抓它往炉膛里塞，让素来爱清洁的纪真绫，委实受不了。
本应雅致的品茗，搞成这般模样，还能有什么好结果？纪真绫只能胡乱着把这壶茶烹出来，能达到什么效果，她也只能双手一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需怪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