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强相争,得利的是蜀国。因为夹在中间的羌人,大举发兵蜀地,会有族灭之灾,可他们对付蕃人,又没有实力一举吃掉蕃人。如此一来,只能派少量兵力到蜀境,抢掠一番即可,深入蜀境,一是担心归路被断,二来水土不服,非战斗减员会很严重。所以,要想在我们希望的时候出兵,怕是很难实现。”
我帮钟毓芬说话,说实在的,我看不惯叶艺曼的挟恩图报,还有就是我看钟毓芬有些可怜,做类似于野人的羌人头领的小老婆,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她的认识和羌人截然不同,内心痛苦可想而知。今天遇到非常难得的内地来人,本应把酒言欢,可叶艺曼上来就要她兑现承诺,这让钟毓芬的痛苦更甚。
“我的乖侄儿,你站哪一边?”
叶艺曼怎么会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在她看来,任何人都是棋子,都是可以牺牲的,钟毓芬是她用代价获得的过河棋子,这时就该一往无前拱,得有被对手吃掉的觉悟。
“我当然站在姑姑一边,谁叫咱们是一条绳上连着的蚱蚂,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话是这样说,但我同样也是间接提示叶艺曼,我是因为有软肋捏在你的手上,倘若真要逼我做办不到的事,而我又横下一条心,不管软肋了,你又岂奈我何?
更何况,我的软肋就是女人而己,当别人能提供更高质量的女人时,我能不心动吗?以前逼迫我的举动,我会加倍报复,到时,我看你怎么办?
“张宁,我进羌地前,叶夫人便已对我说好了,将来我在羌地站住脚,需得回报她,我能成为来达的小老婆,也是叶夫人的师姐陶艺蕾,代为说和,这才办成的。并且,陶客卿多方照拂,否则以我一介弱女子,在羌地何以立足?在来达后宫何以立足?叶夫人要我报恩,我没有推托的理由。”
今天令钟毓芬吃惊的事不少,最为吃惊的就是我,穿着普通,一路风尘朴朴,可是无法改变我的气度,谈吐和作派,更是处处透着洒脱,根本不像一个少年,此时听我明着表明和叶艺曼是一伙,暗着表明并未同心同德之意时,由不得她多说两句前因往事。
“陈庄让我们出使羌地,我们表面得做到满载而归,单单一个羌蜀通商,是不能让陈庄对我们彻底放心的。毕竟,初次达成的协议,双方都不会完全信任,能交换的物质,在量上不会太多,并且次数上肯定会有限制。一句话,陈庄从通商中得到的好处,短期内不会太多。所以,我们得有更有力的手段,让陈庄信任羌人会为他出力,最少也不会在他谋反时,出兵对付他。”
叶艺曼知道我对她挟恩图报,有不满之意,但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事实上,到羌地来,她抱得更多的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看法,毕竟,既要和陈庄保持表面上的同盟关系,又要在私下做好分裂和翻脸的准备,这根钢丝绳不好走。
“钟夫人,有没有秦国所患的势力?”
牵一发动全身,我不得不挖空心思想出走钢丝绳的好办法。
“义渠国!”
钟毓芬和叶艺曼,异口同声说道。
“可是义渠国与秦国国土相邻,羌人一旦进入义渠国境,为秦国误以为别有用心,哪可怎么办?况且义渠国与秦国名义上是附庸,秦国有义务协助义渠国防御外敌,义渠国有义务为秦国守边。秦国一旦发兵相助,如之奈何?”
叶艺曼立刻反应过来,此事有些行不通。要知道国家之间,就是利益交换,别看义渠国和秦国打来打去,实力此消彼长,但真若有第三方插手,另一方在重利之下,那是极有可能与对方再次化敌为友,共同对付第三方。
“义渠国在秦国眼里,是个什么所在?对秦国来说,它们就是守在自家院门前的狼,一旦自己出门或防守不严,义渠国便要翻墙进院,将自己牲畜洗劫一空。总体来说,义渠国这么多年来,在与秦国争战中,虽处于下风,可仍时不时发兵攻秦,肆虐关中。前几年,他们不是趁着五国攻秦时,在秦国狠捞一票吗?”
名义上的协议,大伙明面上遵守就行,若要真正按协议文本执行,那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了。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义渠国攻破秦国城池,便是人皆杀,物皆抢,血债累累,秦人无不恨的咬牙切齿,只是因为无力腾出手来专攻义渠国,山东六国也知唇亡齿寒之理,一旦秦国要灭义渠国时,山东六国必要犯函谷关来救。”
“如果羌人出动万人左右,攻打义渠国,也和义渠国洗劫秦国一样,饱掠而归的话。你说,秦国边将会像秦国朝廷禀报羌人有犯秦境的趋势呢,还是向朝廷禀报自己防御有功,迫使羌人放弃洗劫秦境呢?”
“义渠国土相对羌地要富裕得多,多年来抢劫秦国,也积累了不少资财,一旦羌人得到这些财富,与我们做生意时,也能有钱支付不是?我敢保证,只要羌人动作够快,迅雷不及掩耳,杀入义渠,夺其资财,不等秦国做出反应就撤,就算蕃人想要出兵袭羌人后路,怕也来不及了。”
“钟夫人在来达面前出这个主意,相信来达以后,不仅仅是把夫人你当普通小老婆对待,而是当做我们和羌人的联络人对待,那时,夫人再经营头人的后宫,怕是水到渠成。羌人彪悍有余,心眼却稍嫌不足,正是夫人你大展计谋之处,至于我和叶夫人等,能够在羌地赚些钱,在蜀地又能借羌自重,就够了。我这人历来信奉瞒上不瞒下,咱们双方都瞒着各自的上边,闷声发自家的财好了。”
看到钟毓芬心动了,我索性说得更直接,也就是我和叶艺曼,委托她当我们和来达之间的联络人,来达可以靠我们与蜀国打交道,部分情况时,还能和秦国打交道。我们也可以靠来达的势力,与蜀国、秦国打交道,倘若它们对我们起了不利之心时,我们也有后援不是?
看着我侃侃而言,叶艺曼还真是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山村少年,成长为见识超凡的老政客了。在前往羌地的旅途中,她与我朝夕相处了月余时光,她没有看到我自视身份,与下人保持距离,而是与下人,包括脚夫在内,打成一片,没有暴发户的架子。
与羌人上层交流时,我这个人又跟被浓烈的商业烟火给熏透一般,无论说话处事,举手投足间,展现地都是睿智和成熟,是一个真正的谈判对手与说客。
只有在特殊时候,才能感觉到我深藏在心的淡泊宁静,当然,唯一不变的,就是我对“软肋”的关心和爱护。
钟毓芬点头道:“张公子,假如你真要做生意,怕是没人做得过你,论纵横捭阖,你也不差。这个计划真的不错,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羌部既能得从义渠抢到资财,还可从你那里得到物质,进而经营草原,壮大实力。而你也可随羌人的壮大,更增与秦蜀讨价还价的本钱。偌小年龄,便能做到面面俱到,皆大欢喜,孺子可怕啊!”
“我做生意,从来不会单方面得暴利,让商业伙伴得些蝇头微利。总须大家都有好处,才能让生意做得大,做得长久。钟夫人,如果你认为计划可行,就迅速的行动,趁义渠王子丁支尚在烧当部时,就出兵攻义渠。”
我微笑着说道,方针一定,后续行动就得跟上,犹豫就是犯罪,就是失败。
钟毓芬却没有立即回答我,在我看来,来达并未真正把她当做可信任的人,更多的是当养了个闲人。
当然,我也不需要钟毓芬向来达苦苦进谏,只需她能将这个想法,通报给来达即可。
“张公子,还是先谈一谈商队交换的物资,比如数量、价格……”
钟毓芬笑了笑,此事定要办得漂亮,让来达看看,她不是单纯在账篷内侍寝的女人,还是一个能办正事的女人,不是花瓶样的装饰品。
“这个嘛,就由纪夫人全权代表我方负责。总之,我方有利可图就行,以能多获得马匹之类的战备物资为要旨。钟夫人,在我看来,羌蕃女子,用不着胭脂水粉之类的,便没有准备女人喜欢的物品,没料到是你负责此事,你拟好个人物品清单,下次再来时,我一并送上。”
我只负责方向性的东西,具体的细节,这不归我管,我也懒得管。
“张公子,这不是向我送礼行贿吗?”
钟毓芬脸上笑开花了,另外三女也笑了,如此直白地送礼,倒也少见。
“钟夫人在羌地,生活辛苦,日子难熬,小可深表同情。区区些礼物,算不得什么,待我到咸阳之后,还有好东西送上,保证让钟夫人你满意。”
我趁机再想把嬴筠和方芸桦负责生产的胸罩,向钟毓芬推出,以此做为她在来达面前争宠的秘密武器。
“是市面上见不着的高级胭脂水粉吗?”
不出我所料,钟毓芬顿时来了兴趣,事实上,不仅是她,另外三女也像狗等主人喂食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我。
“不是!钟夫人,我先说明,小可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就是想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是这个……”
我在钟毓芬耳边,低低对她说道胸罩的功能和好处,当然,还要让她自己把准确尺寸说给我,我好拿到咸阳去定制。
钟毓芬反应之大,超出了我的想像,嘴巴张得极大,说到某些词汇时,嗤嗤发笑。最后,还是低低对我说,在我离开羌地之前,定会把尺寸告诉我。
只是钟毓芬喜不自胜,叶艺曼等人脸色却是不善,有什么好东西,需要瞒着她们,需要单送?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没把她们当自己人,此事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你们谈指定供应商的事,我出去转转,欣赏草原的美景。晚饭你们吃就是了,不要管我。”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们谈正事心不在焉。
我找到甲耳蚌和木塔尔当翻译,准备出去溜达溜达,见识下帐庭的风土人情。
甲耳蚌等十二人,已经忙完了交易,他们从黑风部落带来的货物,刚刚摆出来就销售一空。
原因就在于他麻起胆子定的盐价,已经超过了黑风部落盐价的五倍以上,可是烧当部缺盐已是日久天长,现实的盐价是黑风部落盐价的十倍以上,甲耳蚌等人喊的价,显然算是给大伙送福利。于是,黑风部落的慷慨之名,瞬间就传遍了市集,所有货物全部在极短时间内见了底。
当我见到甲耳蚌等人时,他们正和新交的朋友聊着天,手上提着大大的酒囊痛饮。
甲耳蚌第一次感到做生意的乐趣,慷慨的名声传遍了市集,再通过市集之人向其他部落传递,以后,他再也不用提着刀抢劫路人,以求有些收获,也不会因青稞、肉类不足而感到悲伤,这些财富,足够他无忧无虑生活十年,沿路赶路,让他很疲惫,但他却希望这种疲惫越长越好,直至没有力气时一头载倒,睡它个几天几夜。
甲耳蚌望着骑马而来的我,心中充满了一万个感激,遇到我这个高人,不但没有因其劫道而杀了他,相反,却出人意料地改变了他的生活。
在见着了来达头人,并给我充当翻译后,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仅武功高,智慧也高,如果说他是林中麻雀的话,那么我就是天上的天鹅,两者不是玩同一高度的角色。
看着甲耳蚌等人收获颇丰,我笑了笑道:“回程时,怕是要比来时慢上几倍。瞧瞧你们这边换的牛羊。走,咱们出去溜达溜达,轻松轻松。”
木塔尔憨笑着说了一句,遭到甲耳蚌拍了一纪脑袋,笑道:“是,张公子!”
“木塔尔说了些什么?”
我看他们都发出怪怪的笑容,就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