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国梁哥,安雅欢欢喜喜的回了知青所。开门,进屋,翻开包袱正准备拿东西的安雅一下愣住了。包袱里有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真正值钱的布料首饰都放在空间里,整个屋子里除了生活用品、两袋粮食,就只剩包袱里的几身衣服、一大包糖块儿、几张粮票……
而现在,其它东西不变,糖块儿少了大半儿。一时的怔楞,很快又反应过来——有人来过,拿了糖块却没敢动粮票。锁没坏,这人有钥匙。带队老师刘云、大姐李梅、闫妮……,闹中闪过一串人影,这些人都可能有钥匙。不是刘云,她对象在供销社,不至于看上几块糖;李梅,机会不大,没事儿不会趁自己不在撬门,这人不爱惹事。闫妮,是的,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闫妮,有钥匙,有进来的理由(可能有东西落在这里),眼皮子浅,贪小便宜,上次闹的不欢而散后就阴阳怪气好一阵子……,心里想了很多其实只是眨眼的事儿,现在大概有了谱反倒更憋气,索性直接冲出门外。
院子里刚下工回来的人各自忙活着,“周同志谢谢你了”,李美凤斜倚靠着门框,磕着瓜子儿,磕一下吐口皮儿,很是悠闲,而她对面的男人小心的将水倒进大缸里、放下扁担、抹了抹汗,才连连摆手说着没事儿,眼睛却直直瞅着李美凤,见真没再开口留他,这才不舍得出了大门,一路回头恋恋不舍的窘样激的其他人挤眉弄眼的偷笑,那男人似火烧屁股的跑了,李美凤倒似没事人儿似得,浑不在意的扭头回了屋。
安雅来到院儿里环顾一圈儿,李梅和同屋的钱荷洗好野菜正要下锅,闫妮在边晾衣服边说笑,和她一起搭衣服的好像叫吴喜儿。刘云回县城了正好不在,安雅不由松口气,这事儿她还没准备闹大,于是独自走向闫妮。
闫妮余光瞧见安雅过来心一慌,先开口道:“呦!大忙人儿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会儿有空凑近乎儿啦?稀罕啊!”
安雅懒得理她的怪腔怪调,凑近了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进我屋儿了?”眼睛直盯着闫妮的眼珠子,直接捕捉到对方一瞬间的慌张失措,“你把东西还回来,这事儿就算了,以后别……”
“你说什么呢!谁去你屋里了?还想往我头上泼脏水……就你事儿多,怪不得就你丢东西呢!成天涂涂抹抹的不正经,哼!”,没等安雅说完,闫妮立时大声嚷嚷起来,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又一副遭了冤枉似得,骂骂咧咧的伸脚踢得盛衣服的盆子“咣当当”响。
“唉!什么事呀!好好说,可别闹起来,啊!咱好好说。”听到声音,李梅搓着手赶忙起身劝道,见两人没有打起来,松了口气,不断声儿的说好话。
安雅一时间懵了,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原本压下去的闷火蹭的冒起,“我包袱里两斤的糖块儿,一天没见就没了大半儿,不是你是谁?不然谁还有钥匙?”
“你蒙谁呢!不结婚办事儿的,你哪来这么多糖?啧啧!还两斤。我看你是把艰苦朴素的好思想都丢了,成天胡吃海喝,擦擦抹抹的,生活作风有问题。还有脸冤枉我呢!有本事咱们去县里革委会说道说道……”闫妮越说越兴起,这么一来还是自己有道理嘛!反正她也没证据,就是说破了天去,谁信啊!“还有那钥匙,我早就丢不知到哪儿了,有本事你搜去啊!咱再清清白白不过了,还怕你不成……”
听到闫妮这样说,安雅就知道搜是搜不到什么了,再说自己也不能随便就搜人屋子,那也不单是闫妮一个人住的。回头看向其他人,院子就这么大,谁进了谁的屋子还能没人看到吗!钱荷烧着火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梅焦急无措的呆立一旁看不出什么,李美凤探着头似笑非笑,李丽芳低着头摆弄手上编着的垫子不发一言,从开头就站在附近的吴喜儿这时倒搭起话:“一点点小事儿哪至于闹到县里,闫妮你别和林安雅置气。”又扭头笑呵呵的说:“林安雅你也别瞎闹,你肯定是误会闫妮了,我们每天都一块儿呢!也没见她去你屋啊。你是不是记差了?说不定放你干妈家里了。你再找找,呵呵……”
“就是,是记差了吧!”
“说清楚就好,清楚就好……”
“真没意思,我还当有好戏看呢!”李美凤翻着白眼儿进了屋里,其他人也好似水静波平一样,各干各的去。闫妮挑衅似得斜了安雅一眼,揽着吴喜儿回屋里去了。钱荷假装烧柴偷眼看着安雅红着眼跑回去,院子里一下又安静了,只剩柴火”噼噼啪啪“燃烧的声响。
……
屋里安雅不停地抹着泪,低声的抽泣,红肿了眼眶。要说林安雅内里芯子也是奔三的熟女,本不该为这点小事乱了心。只是今天安雅难过的不是丢了东西、被闫妮颠倒黑白,而是院儿里其他人的排斥、漠不关心,这与当年大学时是何其相似。
前世,一介孤女,贷款上大学,尽可能挤出空余时间打工赚钱,不参加学校、班级、寝室活动,最终被排挤、冷漠以待、刁难,往往这种最天真的残忍也最伤人。索性毕业后各自分离,安雅也成功保研,然而回首过去时,总有一丝委屈难明。
如今,冲突时四周无依,冷漠疏离的情状,直教人时光难辨,抱臂心寒。吴喜看似劝和实则偏护的话,更让安雅难过委屈,或许是今生有了家人依靠,心也更柔软了。泪滚滚落下,不觉得更加思念父母亲人了。
其实自己也清楚,人性本如此,帮亲不帮理而已。相对于自己“独”的离群,闫妮和其他人相处一个月更亲密些。甚至有她的共有利益者,自然会维护她。而事不关己者,自是高高挂起。人性有善恶两面,只是今天恰好看到更多的恶意而已。如果现在自己选择两人拉拢、交好,抱成新的一团,境况立刻又有不同。可惜,这并不是安雅想要的。如此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内心,以至于被勾起的回忆、伤感散去后,安雅反倒心气畅快许多。
收拾好闲情,安雅这才有心情查看自己的收获,先取出钧瓷笔洗细细把玩,古朴的荷叶造型,精湛的工艺,层次渐进的釉色,仿佛潋滟湖光,倒入半盏清水,浮动的波纹荡起青霞雾霭,简直惊为神作,叫人舍不得沾染污色。而这种不可琢磨的窑变作品,使得世上难有相同的作品,更是增加了它的文化价值。
精美的艺术品是值得收藏者品鉴一生的,收起这间珍宝,安雅把目光聚在了“残次品”烟杆上,这个被毁的坑坑洼洼的铜管如果真藏有什么宝物的话,也只能在空心里了,先仔细清洗了一下表面的锈垢,再从开口大的一端用小型自动电锯打一个缺口。一番忙碌后,果然有收获,缓缓用小镊子夹住一丝边角,牵出似丝帛、又似麻绢的一张布料,张开后大致四张四开纸大小,内有图画。顾不得欣赏,赶紧作了一番防氧化处理,这才有心思看画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