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哪儿听来我有重宝的?”陈老示意安雅停下,喘着气问道。
安雅听着也好奇,家里确实有几件古玩,但要说重宝却算不上,顶多是珍宝级的,值些钱而已。
要知道这时候虽然还没有完善文物法,文物定级也有些模糊,但能称得上的重宝的必然是极有代表性的国家级宝贝,是禁止买卖的。
“师父!”陈世俊这一声喊的有些怪怨,都这时候了你还问这个?
“您当年不就是因为这些东西被人陷害的嘛?”
“我知道,你极看重这几件宝贝,宁愿受苦也没有交出去。可如今,如今我是等着这东西救命啊!难道活人性命还比不过死物吗?”他说的急迫,话中藏着一丝怨气但更多的是哀求,真真的是鼻涕眼泪齐流了。
而陈老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似恍惚,似恍然,有苦涩,又有着痛恨。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守着宝贝却不肯拿出来为你疏通上进,为了宝贝宁愿受苦劳改,如今甚至不肯拿出来为你救命?”这话里有着不可置信,有着凄楚莫名,怔怔的直问伏在地上的男子。
“我……”陈世俊虽然因为心中恐慌之前有些急迫,说话也有些失水准,但他终究是有经历的中年人,当过领导,情商也是不缺的。这时候一听这反问就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并没有所谓的“重宝”?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不、不,不会的,一定有重宝,只是他不肯给自己。是了,他宁愿坐牢也不肯交出来,怎么肯给自己这个“弃徒”救命呢!他肯定还在恨着自己,说不定看到自己被抓还觉得痛快呢!
“且不说有没有什么宝贝,你犯下这样的错,难道觉得是贿赂上官就可以免去的吗?你把国家法律当什么?你把我教的规矩都忘哪儿了?”陈老没有闭口接着质问。这几句喝问让陈世俊脸色一青一白,张开口却不知怎么说。
安雅明白其中的缘由,因为她入师父门下第一天也有过专门的教导,陈老出身古玩行当,是跟着家里朝奉掌柜学的艺,也把古玩行里的一些规矩带了过来,这也算是一种职业操守和原则吧,因为这一行“捞钱”实在太容易了。
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请你“掌眼”看东西,你知道东西值钱了却故意贬得一文不值,再找人做戏把东西套过来,这是很简单的把戏,但在陈老这里却是不许的。这就是正派古玩人的一些“规矩”或者“底线”了,你可以“宰生”但不能故意昧良心使坏。
陈世俊眼神闪烁还在做着辩解:“不是的,师父,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的,只是不小心犯了错被人抓住把柄,不得不被他们要挟。起初我也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偷故宫的宝贝卖出去,等我察觉到已经来不及了!”
他眼里的悔恨是真的,因为一开始的那个把柄真的很小,只是他和某个女同事有些作风问题,没什么证据。可是他怕被人宣扬出去,坏了名声,所以在那人要求他调一调值班这样的小事时并没有拒绝。
而就是这样的“小事”,做多了,有了好处,也就渐渐放开了胆子,最后知道上了贼船已经来不及了。
“……就是这样,真的,师父,我没说一句谎,这难道是我一个人就能办成的事儿?我就是个小虾米,只要你帮我一把上面也就松口了,谁会硬抓着不放呢?”陈世俊固然狼狈但对局势的分析并没有出错,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他这样的“小人物”确实还有着一线机会,只看你背后的关系硬不硬了。
可惜陈老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叹息的摇摇头,之前再多的痛恨也只剩下怜悯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没有什么重宝的,你知道我的夫人和儿子当年重病,有些剩下的玩意儿也被我拿去求医了,可惜药石难医……”
“唉!现在我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你自己犯的错就得自己承担。贿赂免罪本就是不该有的,别人不该这样,我也不会为你作这种事儿,你走吧!走吧!”
陈老偏过头,不忍心看这个弟子的哀求,再多的恩怨在生死面前都没了意义,这时候看他也就只剩怜悯了。
陈世俊如何肯相信,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更何况两人还有着一番旧日恩怨,他只是一味的哀求哭诉。
“师父,你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救救我……”他已经顾不上什么脸面,之前还只是半跪,这下子彻底跪在陈老身前,“咚咚咚”的磕起头。
陈老咬着牙根吸气,就连一旁的安雅也有些不忍,物伤其类算不上,但不落忍却是真的,谁又能看着这样的哀求无动于衷呢!
“你回吧!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没办法帮上你,回吧!回去找找人,说不定、说不定能判轻点儿!”
陈老说出这话是很纠结的,在理智上自然该依法判刑但感情上免不得犹豫,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往往亲人犯了罪不是急着弄清楚对错,而是先急着找人托关系,重了判轻点儿,轻了把人捞出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只能说着一嘴而已。
“师父!师父!”陈世俊看着陈老竟然真的要转身回去,一时间眼角猩红、眼眶张裂,再次大声呼喊。
安雅心想你喊个什么呀,都这份儿上了,陈老还能真能舍上全部救你?他也不是圣人啊!
“师父,你就真不顾一点师徒情分吗?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吃枪子儿吗?”怒上心头的陈世俊站起身再没有了刚才的可怜样子,暴怒中有着几分疯狂。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家伙还记恨当年的事儿,记恨我没有帮忙,这是要报复我啊!”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看着大步上前的男人,安雅惊声喊叫。
“我想干什么?既然你不肯给我,那我就自己拿好了!反正都是死,我拉一个垫背也不亏!”陈世俊恶狠狠的说着,一身的衣服在刚才的伏地时已经一团糟乱,这时候整个人都显得狂躁不已。
“陈、世、俊!你还想逞凶不成?”陈老真的动了怒,看到眼前这个疯魔一样的男人,简直不能相信他是自己当年的那个徒弟。
“我,我只想活命!”男人神色一泄,推开陈老就像往屋里闯,里面是陈老的卧室,也是最有可能放宝贝的地方。
“哎!你!”安雅又惊又怕伸手就挡,差点儿控制不住动用精神能力控制他,这招是她目前最熟悉的。
“啪!咚!”一米八大个儿的男人竟然被安雅的胡乱一推推出了两三步,磕在靠墙的立柜角上,咧着嘴痛呼起来。
这,这也太菜了吧!安雅看看自己的双手简直不敢相信。
“唉!你看看你,天天办公室坐着,油脂米露养着,现在竟然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你还想干嘛?”陈老也被这个神转折弄得有点儿懵,不过还是趁机拉着安雅推到一边儿,就怕他真的发狂。
就像陈老说的,陈世俊自己本就没几两气力,刚才发狂也不过是一时情急热血上涌,就是俗话说的恶向胆边生,一旦被阻这股“勇气”就散了,那还有再逞凶的想法。
冲动,就真的是一时而已。陈世俊爬起身,揉了揉被磕到的背心处,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时也很茫然,他真的无法可想了,难道真的就这样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