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人明显愣了一下,回答:“是,是我。您是.....热尔娜姐姐?”
热尔娜叹了一口气,眼睛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罗伊的身影。他女儿是平安了,可他在哪儿呢?谁能想到罗妍最终是在六层呢?不会这么个大老爷们真的那么傻,非要在十层找个底朝天吧?
罗伊如果死了的话,那就为他悼念一下吧,毕竟还是合作伙伴。可是......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办?这个看起来如此天真快乐,如此一尘不染的小姑娘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热尔娜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知道自己和罗妍无亲无故,但不知不觉中还想牵挂。
匆匆搜寻了好几遍,还是没能找到罗伊的身影。毕竟,人群实在是太拥挤繁杂了。热尔娜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当机立断,拦下一辆出租车。虽然她有专车,但自己开车的话恐怕没法照顾好这个姑娘。
热尔娜小心翼翼地将罗妍放在后座,自己则坐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看护着。
罗妍无力地靠在后座上,微微喘着气。透过丝袜看,她整条右腿肿胀得吓人,一大片青色像是刚打磨完的玉石。热尔娜头一次在这么小的姑娘身上看到这么严重的伤痕,感觉每看一眼那伤势心里就被揪了一下。
“谢谢您,真的。”罗妍杏仁般的眼睛真挚地看向热尔娜的脸,瞳仁黑亮亮得像用墨水抛光过一样。
热尔娜微笑了一下,纤纤玉手轻轻抚过罗妍尚粘着灰尘的脸庞。不知怎的,罗妍是她唯一一个第一眼看上去就十分怜爱的姑娘,尽管自己并不了解她。或许,这是一种人格魅力?
“什么您不您的,你就把我当你姐姐就行了。”热尔娜的语气像是开玩笑,可心里却真的希望罗妍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
“爸爸呢?”罗妍看了看四周,突然可怜兮兮地问道,像一只淋了雨了小狗。
热尔娜的心里像是打了一下鼓,只能强颜欢笑地说:“他和我走散了,大概在那人群中。”平时说起谎来总是得心应手的热尔娜此时感觉脸颊在火辣辣地发烫。
罗妍却没有对此感到丝毫的可疑,只是欣慰地笑了一下,而且那笑容颇发自内心,让人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丝毫。
因为在罗伊的信心呵护下,罗妍一直在安全的“温室大棚”里长大——这造就了她习惯性地信任身边的人的性格。她总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光明的,也总是习惯性地感到幸福与满足,这一点和大多数的富家子弟不同:遇到可怜的人,她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遇到别人的批评与指责时,她不会大哭大闹,反而会反省自己;别人帮助了她时,她会充满感激之情。在她的眼里,处处都开满鲜花,处处都风景如画。她只是想,当自己的生活已经很舒适的时候,有什么理由去胡乱猜忌或是眉头不展呢?
罗妍可称得上是千金小姐的模范,虽然她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模范。
“爸爸没事就好。我受伤的事儿你别告诉爸爸,我害怕他担心,”罗妍说完后顿了一顿,“我没带手机,你帮我跟爸爸说一声我去同学家玩了。”
热尔娜将目光从罗妍的脸庞上移开,垂眸道:“嗯。”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能抿起红得艳媚的嘴唇沉默下去。她不忍心告诉罗妍,她的爸爸或许已经在大火中丧生了;她也不忍心告诉罗妍,她的腿的伤势有多么严重。
罗妍因为刚刚经历的突发事件而感到疲惫,不一会儿便闭上眼睛睡着了。车拐弯的时候一个摇晃,罗妍覆着卷卷的短发的脑袋便轻轻靠在了热尔娜的肩膀上。热尔娜没有将肩膀移开,反而用温暖的纤纤玉手轻轻扶住了罗妍。
热尔娜望着窗外变换的风景,脸色有些沉重。
突然,热尔娜的手机铃响了起来。小米的自带铃声在出租车内回响,把热尔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撇头看了看罗妍,发现她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被打扰的迹象,便松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只见“蔺安乔”三个大字很是现眼。热尔娜的心突然颤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蔺安乔?”热尔娜轻声问,语气里充满了妖冶的味道。
“对,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了蔺安乔极其富有磁性的低沉的声音,“你最近忙不忙?”
热尔娜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娇滴滴地说:“呦,咱有话直说吧?”
蔺安乔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两声:“你真是不给面子。”
“咱们之间要面子干什么,难道咱们不熟啊?”热尔娜的嗓音黏得让蔺安乔发怵。
“我想请你帮个忙。”蔺安乔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
热尔娜想都没想就笑道:“说吧,我听听。”
“我爸最近在追杀我,你让我到你那里避一避吧。”
热尔娜有些不可思议,不解地问:“追杀你?为什么?”
“其实,我爸主要追杀的人是杨溪。但我不能白白让杨溪送死啊,因为这件事并不是杨溪的错,是我的错。我就让杨溪和我待在一块以便我能保护她,但我爸好像打算连我一块解决。”蔺安乔解释道。
热尔娜一听到杨溪的名字,脸色立刻变得有些不快,话语的温度也瞬间降到负数:“大不了你再找个女朋友,你把自己赔进去算几个意思?”
蔺安乔听到这句话后有些被激怒了,他不能明白热尔娜为什么总是这样铁石心肠,便说:“我说了,杨溪并没有过错,我能就这样让一个无辜的人去死吗?”
热尔娜紧锁着眉头,沉思不语。她深邃的眼睛中好像没有光彩又好像有光彩,神秘得像是悬崖永不见天日的夜明珠。
“我只要你帮我一点忙,也不会让你受损失什么的,更何况以后我会加倍奉还!”蔺安乔抑制不住地气血上涌。
过了一阵子,热尔娜终于开了口,语气稍微不那么僵硬了:“你很专一哦,蔺大公子。我就是开个玩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爱你的小女朋友而已,我哪里会那么不近人情。说吧,我怎么帮?”
蔺安乔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平缓了一些。不管怎么着,不管热尔娜怎么讨厌,怎么言语过激,只要她肯帮忙就谢天谢地了。
“你能不能帮杨溪造个假身份?”
“哦?”热尔娜微微眯起眼,为蔺安乔这个新奇办法弄得十分感兴趣。
“我想让她挂一个比较有威慑力的身份,以此控制住我父亲,让他三思一下。我可不可以把她挂到你们那边?”蔺安乔的语气就像狐狸一样,带着一本正经的狡猾感。
热尔娜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赞扬与诚服:“小事一桩,你们和我去一趟伊犁,那里是我的地盘。”
蔺安乔的语气充满了喜悦:“谢谢你了,那我们尽快走吧,骆溪还是太危险。”
“没事,”热尔娜平静地说,“我一会儿约一下飞机。”
电话挂掉之后,热尔娜的眼神有些忧郁与麻木,就像再装不下水的快被磨平的河床一般。她看了看出租车低矮的顶,叹了口气。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要知道,热尔娜是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出租车停了下来,司机师傅转头冲热尔娜微笑着点点头:“到了。”
热尔娜甜甜地一笑,将一张百元大钞直接递给司机师傅:“不用找了,谢谢您。”说罢便打开车门,准备将罗妍抱到医院去。
司机师傅笑着摇了摇头,一边将找的零钱硬塞给热尔娜一边关切地说:“多收你钱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啊。需要帮忙吗,姑娘?你一个人抱得动?”
热尔娜没有拒绝这零钱,她知道,拿走这零钱反而会让这司机更加富有。热尔娜一边轻松而熟练地公主抱起瘦瘦的罗妍,一边冲司机报以一个微笑:“我劲大,谢谢您了,再见。”
热尔娜在稳当当地将罗妍送向医院的过程中,她注意到,那善良热心的出租车司机一直目送她消失在医院大门,才缓缓地驶车离开。
善良又平凡的人啊,热尔娜心想,底层的生活是不是也有它不可言说的奇趣?
罗妍转入了病房。过了几个小时,医生诊断了罗妍是骨折,但庆幸不是大面积的也不是粉碎性的,是较好恢复的稳定性不完全骨折,大约三个月就能好完全了。
热尔娜拿着单子,呆呆地望了几秒钟。
热尔娜想到一路上罗妍的反应,有些惊讶。她完全没想到,罗妍已经骨折了。热尔娜也骨折过,她知道这是怎样大的痛苦;而看起来如此柔弱娇小的罗妍竟然一路上如此淡定坦然。这是怎样的韧性!热尔娜走进病房,在安静地靠坐在病床上的罗妍身边轻轻坐下。
“你疼的话,我去叫医生给你上止痛药。”热尔娜怜爱地看着罗妍苍白的小脸。
罗妍的身体明显还处在疼痛当中,但表情仍是安静祥和的:“不用了,谢谢你。医生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嗯.....不到一个月。”热尔娜嘴角勾起轻柔的微笑。
罗妍瞬间像是不知道疼痛了一样,脸色恢复了兴奋:“太好了,我应该不会缺课了。”
热尔娜为这如此单纯的思想感染了,心情也好了些。
“不过,一个月的话,恐怕瞒不过我爸,要不你跟我爸说一声吧,但一定让他不要担心。”罗妍又想起了她的爸爸,很懂事地说。
热尔娜点点头。她抿了一下嘴:“我明天要回新疆一段时间,不能陪你;我会安排人来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