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蔺安乔和蔺安澜踏上了去北京的高铁。近几年来,中国的高铁事业发展的还是相当快的,每小时三百公里的神话已经不在话下。比起还要各种磨蹭的飞机来说,高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坐上两个多小时就能到终点了。夜还很漫长,是足够用来肆意消磨的。
而且,高铁头等舱的待遇甚至比飞机还要好上几倍。
“乔乔,咱爸应该会没事吧?”蔺安澜紧皱眉头,神色紧张地看向景象飞速移动的窗外。
“或许......”蔺安乔无力地靠在靠背上,不敢看向蔺安澜。她一直没有告诉蔺安澜二叔的阴谋的事。
告诉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平白无故添一个敌人。而仇恨又能怎样。基本的大局已定,唯一能走的就是最后那条拼关系的路。
“但我看应该没问题,我约了张局长。”蔺安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张局长?”
“北京的公安局局长。”蔺安澜咧嘴一笑,语气充满了自豪。
“你行啊,”蔺安乔不可思议地耸了下肩,“这都能约到。”
“这可费了我多少人脉呢,可不嘛!”蔺安澜的网红脸绽放出光彩。
事情好像又有了一丝转折的希望。蔺安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还是应该假惺惺地歌颂一番。
窗外,飞速的高铁穿越过了晴天,来到了多云的阴天。看着疾驰而过的一排排黄花菜就知道,已经进入了北方。蔺安乔靠在窗边,瞪着眼睛欣赏着景色,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北京的整体格调不太相符而略显荒凉房山区映入眼帘。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就像黑色油漆桶泼到了天空一样狂妄。蔺安乔刚打算闭上眼睛稍作休憩,但高到吓人的最远方的摩天大楼闪出的灯光抓住了她的眼球。
北京还是没怎么变。非要说变了的话,那就是更加繁华了。
全中国,恐怕没一个城市敢说能比北京还繁华的。这样一座现代化的首都,就像一个巨人,不只是自己,就连整个骆溪市都像是一粒米粟一样微不足道。
和蔺安澜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出了北京南站后,早早就在那里等候的专车司机已经整装待发。周围还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橘黄色的出租车,比棋盘格还要让强迫症舒心。
上了车,蔺安乔觉得一阵困意席卷而来。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闪烁过了CBD的“大裤衩”,电视塔,还有那火炬形状的大楼.......尽管接近深夜,但北京就好像从不休息一般,车水马龙得不像样,好像天地间都是另外一个世界。
天地在一刻不停地运转,一刻不停地运转......不知不觉,蔺安乔陷入了梦境。
第二天一早,蔺安乔就起来飞速地洗漱穿衣。今天中午是那个重要的饭局,和张局长。
虽然蔺安乔打心底不想去,因为一想到要去参加这种饭局脸颊就会火辣辣地烫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和陶渊明一样,不想接触任何官场的人;接触了,就有一种沾染烟尘的不自在感觉,。为什么要去勾结这些‘豪杰’?蔺安乔不住地拷问自己,可怎么也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她甚至想要装病不去,但想到蔺安澜无助却又自豪的样子,又不敢不去。
自己生在蔺原会。所以从一出生,这些事都是注定的。以前大大小小的商业聚会以及海关走私的场景闪现,让蔺安乔觉得有些头疼。
那就走吧。蔺安乔穿好那合身的西装,看向镜子,高挑而瘦削的身材差点都不像一个汉子,而像一个杆子。
去年订做的西服裤子已经松松垮垮。这时,蔺安乔才发觉自己的日渐消瘦,不禁哑然失笑。她冲镜子里的自己耸耸肩,吐个舌头,便转身而去。
这次的饭局定在了全聚德,因为蔺安澜不知从哪里打探到小道消息说张局长喜欢吃烤鸭。这都能打听到,蔺安乔不禁暗暗惊讶却又哭笑不得。
蔺安乔坐在安静而豪华的包房里,感觉手心出了汗——虽然现在是盛夏冷气倒是开得很足。
心跳的声音都清清楚楚。旁边的蔺安澜明显也是比较紧张,眼神在手边的礼品盒子飘忽不定。以前是见过大世面的,也见过重要的人物,但还没见到过这么重要的人物。
一切未来,就由这次的饭局决定。
随着沉重的隔音门缓缓打开,走进了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身着正装,高大却不威猛,只是身体给人一种很结实的感觉。张局长手臂挥得笔直,昂首挺胸。
蔺安乔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行如松坐如钟,张局长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要去为国殉身了一般充满正气。或许这是个部队出身。骆溪市的公安局长是凭关系上位的,是一个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没文化的地痞无赖,走起路来就像头猪。这么一对比,越发显得北京是大都市了。
大都市的领导充满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
“哎呀张局长您可来了!”蔺安澜一见到这个大人物就摆起一副谄媚脸。那种神情蔺安乔在蔺原会的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见到过,感到有些反胃。
但张局长和一般的领导不同,看到这种恭维脸不但没有喜笑颜开反而皱了一下眉头。但他没有对此评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蔺小姐,你好。”
“您好。”蔺安乔也值得强颜欢笑地打了个招呼。
“这是蔺安乔吧?之前听说过你,那特别能干特别聪明的孩子。”张局长看了看蔺安乔,赞扬地点了点头。
“您走起路来真是有股老将风范。”蔺安澜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服务员让她上菜,一边微笑着夸赞。
不管这句话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真实的,蔺安乔还是会感到尴尬。因为蔺安澜已经沾染了蔺原会的坏风气,对大人物说话时都会用一种特别奇怪的语气。她只能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谢谢,我在部队长大的。”张局长微微一笑。
“对了,”蔺安澜突然说道,并从身后拿出了那个礼品盒子,“这个是给您的一点见面礼,请您笑纳。”说罢,便走向张局长的座位。
张局长挑了一下那浓浓的卧蚕眉,立刻站了起来,连忙摆手:“不不不你们留着吧,心意我领了。”
“哎呀,这有什么呢,”蔺安澜十分大方地说,“早就听说您老人家喜欢字画,我给您待了这么一幅。”
一听是字画,张局长稍微放松了一点,兴致提了上来,抻长了脖子看着蔺安澜缓缓打开礼品盒。蔺安乔也觉得十分新奇,便也微微起身看向那个盒子。
这真的叫投其所好啊,蔺安乔更是哭笑不得。
随着那画卷的缓缓展开,张局长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那是他认真地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随后皱眉看向蔺安澜:“这是复制品还是真迹?”
“当然是真迹了,复制品我怎么好意思给您呢。”蔺安澜得意地说。
蔺安乔惊奇地发现,张局长听到是真迹后不禁没有暗暗自喜反而换上了一副忧愁的表情。带着疑惑,蔺安乔看向那幅画,差点也被吓了一跳——那独特的画风,一看便知是出自齐白石之笔。三笔两笔便勾出的活灵活现的虾与虾须,无一不证明了齐白石老人家的功底。
如果这是齐白石的真迹的话,那这幅画的价值至少是几百万。也难怪张局长会被吓一跳——但为什么忧愁呢?蔺安乔有些不解。
“那我就更不能收了,”张局长坚决地摇了摇头,“如果是复制品我或许还是敢拿的。”
“这就是一幅画嘛,”蔺安澜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如银铃,“您还怕上面的人查吗?这也不能算是贿赂,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听到这句话后,张局长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他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无比珍贵的字画。
“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并不是我害怕上级查,”张局长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我从来不会收价值几百元乃至更高的东西。我都这把年纪了,受不起。小礼物算是心意,大礼物就算是贿赂了。”
“为什么......”蔺安澜如晴天霹雳一般蔫了。
“我不缺钱,也不想贪你们这些东西。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但东西我绝对不会要。我喜欢齐老人家的画儿,但我不会要的,你收回去自己珍藏吧。”
“哦.....那好吧。”蔺安澜语塞,只能怏怏地把那几百万的名画收回去。
刹那间,蔺安乔感觉心亮了一块。她瞬间对对面这个行如松坐如钟的中年男子萌生出了一丝敬意,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一丝希望。或许只是自己以前是没机会看到这中清廉的官罢了,并不是整个世界都如烂泥一般。
烤鸭上了桌后,张局长就像个吃货一般高兴地卷起了饼。
“安澜,这次找我什么事?”张局长一边吃着烤鸭一边挑着眉问。
“我想问问我爸的事。”蔺安澜经过和张局长的刚才那一番对话后,也不好意思拐弯抹角了。
旁边的全程沉默的蔺安乔为姐姐的直率松了一口气。
听到蔺安澜的话,张局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让蔺安乔和蔺安澜又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