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上,一艘大军舰晃晃荡荡地往前行驶,漫天的飞弹和大量的鱼雷不断地涌向它,仿佛要将它一口气吞掉。
一个年轻军官在驾驶室中聚精会神地操纵着船只的航行,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发射炮弹阻击敌军。
他叫陆长风,就在不久前,他刚刚让部下的队伍撤离到一艘武装完整的护卫舰上退走,自己开着大军舰抵挡追兵。
然而,敌军火力凶猛,军舰再厚实,也终究要被摧毁。
陆长风绝对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他想为他撤离的部下军队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即便仅多一秒,也许都弥足珍贵。
“轰隆!”振聋发聩的响声突然由船尾传来,军舰一阵摇摆震荡后,陆长风发现此时的船头竟然开始往后倾斜,船身失去了平衡,军舰已经失去了控制!他大步流星地跑出操作室,朝着海面跳了下去。
“嗖嗖嗖!”连续数枚炮弹命中了陆长风的大军舰,由于没有躲避和阻挡,军舰被大量的弹药击中,炮火若风卷残云般席卷了整条船只!
“砰!”
一声巨响,军舰爆炸开来!这一瞬间火花四射,烈火顺着泄露的油往军舰周边蔓延,陆长风刚刚下水,见状后连忙往水下潜去。
但烈火烧得很快,陆长风还是来不及完全躲开火势,头顶的毛发被烧焦了一大半。
陆长风潜在海里,顺着洋流的流动方向游泳,他不敢轻易露出水面,因为他并不了解当下的水面态势,以他的经验来估计,敌军灭掉了军艇后肯定会追击漏网之鱼——那艘载满他的手下军队撤离的护卫舰。
而如果这时候他浮出水面,碰巧遇到追击的敌军的话,很可能就会被立刻枪毙了。
陆长风在水底强憋着气息,借助洋流在水底拼命地游泳。他年轻气盛,又精通游泳,他闭着气竟然游上了十来分钟!
十来分钟后,陆长风终于顶不住了,再憋着气可能就再也上不了海面,不得已之下,他小心翼翼地游近了水面,仰起头,朝水面慢慢地露出脸来。
那一瞬间,陆长风感觉就像是跟空气阔别已久一样,十分渴望,十分欢喜。
他狠狠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再缓缓地打探着周围的情形。
视野里,有一队敌军的战舰正行驶在他的西南方位,目测眼下跟他隔了一两海里的距离。
陆长风心下稍稍安定,因为现在自己起码躲过了敌军的追击。
不过,接下来他意识到另一种不安——他不知道在哪里上岸。
不管是原来的起始地,还是舰队既定的目的地,距离这里都太远了,游个三天三夜都游不到。
他事先的计划中,并没有把他上岸的地点估算在内,因为几率太小了,简直可以忽略。
在先前的预料当中,首先,由于敌军的猛烈火力,他极有可能还没跳海就被炮弹将他连同军舰一块炸沉了,其次,即使他能够跳海,如果下沉不及时,也极有可能被流弹打中,最后就是,即便他没被流弹打中,茫茫大海当中,地图上的海岸线距离他的行船路线极其遥远,他即使能够避开敌军的围剿,也极有可能因为到不了海岸而精疲力竭淹没在无尽的海浪当中。
因此,他当初是抱着牺牲的心态开着军舰去挡子弹的,他就没想过活着逃出来。
可是现在他还是幸运地逃出了敌军的火力圈,一个人有了生存的希望,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陆长风轻轻地漂在海面,被洋流推着移动。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显示现在是下午三点钟。
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三四个小时,如果能够赶在夜幕降临之前游到海岸,那是最好不过了,因为黑夜里的大海比白天充满着更多的未知与危险,白天还能够用肉眼去探查危险,到了夜里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陆长风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决定顺着洋流游泳,这样能够加快他的速度,让他在固定的时间内能够经过更多的地方,可以增加找到大陆海岸线或者岛屿等等一类能够寄脚的地方的几率。
海水有点凉,在不断地冲洗下,陆长风的头皮焦发处显得不怎么疼痛。陆长风在心底故意想些别的事情让自己放松一下心情,比如:如果不是战争,偶尔出来这个微凉的大海里游个泳还是挺美妙的事情。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西沉,陆长风不再觉得在大海里游泳是件美妙的事情了,他开始无法说服自己放松心情,因为在他的视野中,依然是一片一望无垠的蓝色大海,广阔得让人有点绝望。
一路上,除了大海的浪潮声和自己在水里折腾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
即使没有遇到海岸,陆长风也希望能够遇到一艘民船,他在海中渐渐地开始焦躁了,但这份焦躁却无从发泄,没有敌人,也没有手下,心情的波动只是会影响他游泳的动作,消耗他的体力。
夕阳渐渐地隐去了它的光芒,夜幕降临了。
陆长风下意识地要看一下手表,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一片黑暗里除了丁点星光,连月亮都看不到,这时候要看清楚手表的时间肯定要大费周折,还是省点力气游泳好了。
星光黯淡,陆长风眼前的大海也从白天的蔚蓝色变成了沉寂的黑色。
黑色的天穹,黑色的海。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一片无穷的黑暗。
陆长风的泳姿变得有点机械,他逐步感觉到了疲惫,心志也被黑暗一点一点地吞噬。
难道就要这样一直游下去吗?
最后筋疲力尽,孤独地埋身在浩瀚的海洋里?
陆长风怒吼一声,强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他咬紧牙关看着前方的黑夜,倔强地游着。
夜色渐浓,海风起了。
陆长风不清楚自己是身体太过劳累了,还是其他的原因,他觉得耳边呼啸的海风竟然比海水还冷,吹过来的时候,冷得刺骨。
他默默地唱起了军歌。
海水灌入他的口中,他也管不着了,在迷失的夜里,求生之路上,他需要一个信仰。
军歌唱了一遍又一遍,陆长风会的歌不多,到后来唱腻歪了,改唱儿歌。
他想起了他的义父端木首长,那一年的春光里,义父教他儿歌,也是一遍又一遍。
无尽的浪潮,无尽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