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殿内,红绡帐暖,两人相拥而眠,谁也没做什么,有的只是互相依靠取暖,在这沉寂的夜里散发温馨感。
外面寒风凛冽、飘雪漫天,这房间内却充满了温暖祥和。
而离去的段朗,在这深夜里,他并不急于回房休息,而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一座气势磅礴的殿宇前。
段朗神色肃然地推开紧闭的殿门,殿门口站着两个铁甲侍卫,面带恭敬地向他施了礼,然后挺直背脊,恢复原先的面无表情,如雕塑一般站于殿门两侧。
这并非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进门便是一条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长度百米的甬道里,石壁、天花板、地面均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关,因为前方一片黑暗,走在上面,只能靠听力和感觉来避开危险。
段朗闭上双目,身形峻拔,步态从容,犹如散步般走进甬道深处,拐弯,步下台阶,当置身于一片光明之中时,他睁开了双眼。
呈现在他视力范围的是一间宽大的内室,内室的四周石壁上每隔一小段距离便镶嵌着夜明珠,折射出光芒使得整个内室一片光明。
内室里摆放着各种书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拐子流星,鞭镗锤抓,在夜明珠的光芒折射下发出褶褶的光辉,使得整个内室充满了肃穆之气势。
显然,这内室便是雪之域的练功房。
而此时,在内室的正中,一名男子盘膝打坐,紫袍,满头银发,容貌却俊美如年轻男子。
男子身旁,两男两女围着他,他们虽男女有别,衣着的颜色却是一致的,均是深灰衣袍,年纪看起来有四五十岁,却男的俊,女的美,似乎岁月除了给他们的发丝染上了银色,别无其他,四人也如他一般,双目紧闭,盘膝而坐。
察觉到有人进来,两男两女突然睁开了眼睛,待看清是段朗后,他们站起身,不需要任何言语吩咐,他们无声地对紫袍银发男子施礼后,就退出内室。
看着四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之后,段朗上前,盘膝,坐在了紫袍男子对面,见对面的男子仍在修炼,他并未打扰他,而是也学着男子的样子,盘膝,抿嘴,闭目。
宽大的暗室里,静得深沉。
许久之后,紫袍男子这才不缓不慢地睁开双眼,也几乎是在瞬间,段朗也紧随着睁开了眼。
“出了何事?”紫袍银发男子目光注视着段朗,语气虽不咸不淡,却充满了威严。此处是他与四大护法修炼幻术的地方,平时他修炼的时候,如若不是重要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入内打扰,而在这个夜深的时辰,段朗却来找他,显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商议。
“外祖父-”段朗迎着紫袍银发男子的目光,不躲闪,但那原本犹如千年寒冰不化的表情却难掩他对眼前人的恭敬,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朗声道,“孙儿前来叨扰,是来向外祖父您请罪的。”
话音未落,他已改坐为跪。
月流殇眯着眼睛打量段朗,这个孩子,自打他出生起就肩负着延续雪之域的重任,自幼起,无论是进行艰苦磨人的训练还是打点雪之域内外事务,他都是兢兢业业,多年来未曾犯过任何错误,却不知今日他请罪,请的是何罪。
迎着他不怒自威的眼光,段朗眸光是躲都不躲一下,而是不徐不疾道,“孙儿擅自做主将外族而来的客人留宿于雪之域,犯了雪之域宫规,故而前来请罪,接受惩罚。”
雪之域禁止外族人踏入雪之域半步,任何闯入雪之域的外族人,必死无疑,而触犯宫规,将外族人带进雪之域的人,除受三掌击外,还被处以雪之域最残忍的酷刑‘冰刑’。
所谓冰刑,便是犯人被幻法定身不动,随后,万丈冰箭如利刃般,射入那人体内。
如此酷刑,轻则幻法全失;重则五脏六腑俱损,死。
“砰!”
“砰!”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眼前闪过一团白光,段朗胸前连受三击,那带着幻法、平凡人只需一掌便可断命的三掌击在胸口,低低的闷哼声之后,喉间涌出腥甜的液体,张嘴就喷出一大口血,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可即便如此,段朗跪着的身躯却是晃动也不晃动一下。
月流殇收回手掌,墨色的双眸中充满了冷厉,俊美的脸上笼罩着阴霾,“来人!”
月流殇话音一落,却见四名黑衣人凭空出现,齐刷刷的跪在他面前。
“段朗身为雪之域少主,明知雪之域禁止外族人进入却还主动将之引入,置雪之域安危不顾,罪当处以冰刑!”
月流殇冷声道,只见段朗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只跪在原地,他眉目间漾开冰冷的肃杀,唇角勾起,下令道,“闯入者,即刻赐予鸩酒……”
“慢着。”不同于听到对自己的惩罚无动于衷,此时未等月流殇话音落,段朗已出言打断。
迎着月如枫那锐利威严的眸光,段朗面无表情,道,“尊上,雪之域向来奉行有恩必报,还请尊上放过那三人。”
“有恩?”月流殇审视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是的,尊上。”段朗声线沉稳道,“属下不敢有所隐瞒,五年前,属下在北宁国帝受过重伤,命悬一线之际,正是那三人中的那名女子出手相救的。”
月流殇挥手退下黑衣人,紧盯着段朗,他的眉眼之间是坦荡,似乎,他所言的确有其事。
段朗薄唇紧抿,腰板挺直,眸光坦坦荡荡地迎着月流殇审视的目光,表面看他胸有成竹月流殇会放过沐北宁三人,其实他的心却紧紧地悬着。
倒不是担心月流殇不信他的话,而是眼前这个是他的主子亦是他半个亲人的男子让人难以琢磨的性子。
有恩必报是雪之域存在于世间就遵循的原则不错,但禁止外族人踏入雪之域也是几百年来的规定,而据悉,这两个原本并不是冲突存在的。
雪之域存在几百年以来,也不是没有过外族人踏入雪之域,也并非所有踏入雪之域的外族人有来无去,但自从十几年前因为雪之域救获一名男子上雪之域,那名男子却恩将仇报拐走月流殇唯一爱女-雪之域雪女之后,雪之域雪山之下就划开一层结界,阻止外族人靠近雪之域。
而这十几年来,无论雪之域派出多少人马,也寻不到雪女下落。也是从那时候起,一向清润温和的雪之域圣尊-月流殇性格变得阴晴不定,残酷,冷血。
正因为如此,段朗心里才没底,担心即使知道沐北宁是他的恩人也不会放过他们。
但是,他却不得不为他们博一次。
须知,自从十几年那事之后,离开雪之域的出口就埋下了多重机关,甚至,最阴毒的一层机关还是月流殇布局的,除了他本人与四大护法知道,任何人无法破开,不止是他这个少尊主与四大长老,就是雪之域散布在外界从事各行事务的人也无法破开。
因此,他要将沐北三人送出外界,想不惊动月流殇,是不可能的。
沐北宁三人走出雪山,还需得到月流殇首肯,而他忐忑的便是对外族人心怀芥蒂的月流殇是否同意让他们三人活着出去。
“你是在哪里发现他们的?”月流殇并未马上答应段朗的请求,而是沉声问道。
月流殇听似松口的问题,段朗非但没有放下心来,相反,心里更加惶恐不安,但即便他不说,月流殇也能通过幻境将结界处的情况给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心里细细思量一番后,他如实道出了是因为结界突然崩塌惊动了雪之域,他才带人下山并且发现了沐北宁三人,因为雪山通往外界唯一的出口在雪之域,他这才将三人带回雪之域的。
听完段朗的复述,月流殇那双如鹰般桀骜的眸子闪过一丝异色,他阖眼,双掌虚合,掌心之间,突然出现一团不断旋转的白色光梭,身子瞬间仿佛移动间,眼前浮现出一个幻境,在那个幻境里,他看到了,是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的手碰触到结界,结界才瞬间开裂,消失。
段朗凝眉盯着月流殇的一举一动,他知道月流殇是通过幻境来证实他所言是否真实,他并不担心自个,毕竟自己的话没有一丝的隐瞒,不过,心里却很好奇,月流殇通过幻境看到的是谁破了结界。
也不怪段朗好奇沐北宁三人中是谁破了结界,因为他下山的时候,结界早已破了,而雪之域里仅有身为宫主的月流殇能幻化出幻境,身为少主的他,在未继承圣主之位前,功力尚未达到此境界。
片刻,月流殇睁开眼,俊美的脸上一片凝重,道,“阿朗,明日将他三人带到麒麟殿见本尊。”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但因着他对自己的称呼,段朗知道自己所求的事已成功了一半。
虽然不明白月流殇为何要见沐北宁三人,他起身,躬身道,“孙儿听令。”
月流殇摆手示意他退下。
段朗又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段朗离开后,整个暗室又恢复了寂静,静得可怕,暗室显得幽暗冰冷。
片刻之后,一道沉重悲伤的声音回荡在暗室里:
“初儿,那孩子与倾儿会有关系吗?”
回应他的是暗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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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月流殇与宁儿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