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执无比认真的说道:“我说自废武功,禁足于此。”
因摩罗心中恼怒,只觉一执是在戏弄自己。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头两个他尚且还能虚以委蛇,可最后一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要知道,他如今已五十有四,若是在此地禁足二十年,即使练成《金刚经》上卷中的武功,又还有几年好活?更何况要废掉一身修为,如此一来,得到经书就变得毫无意义。
即便他能如一执一般,可以长命百岁,可二十年后,业已有七十高龄,到时以垂垂老矣之躯,纵然是天下无敌,功成名就权势滔天,亦再无乐趣可言。
他之所以对《金刚经》垂涎若渴,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练成盖世神功,能够横扫天下武林之士,成就旷古声名,又岂肯在此等简陋之地度过蹉跎岁月。
一执何尝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愿因摩罗能听进教诲,幡然醒悟,从此隐居于此,青灯古佛,不再入世害人。
这实在是做师傅的一片苦心,可是以因摩罗之为人,自然不会领情,反而对一执心生憎恨,说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将《金刚经》给我,难道在你心中,一本经书已经变得比人命重要了?”
一执下定决心要救李月儿,所提的三个条件,也没指望因摩罗能够答应,见其仍旧我行我素,不肯回头,只能叹道:“这本经书,你拿去吧。”走上前去,将经书举在因摩罗眼前。
日思夜想的奇书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因摩罗大喜若狂,一把推开李月儿,将经书抢了过去。
一执双手合十,此刻才终于像是一位得道高僧,说道:“武功终究只是外道,但愿你能澄净本心,不要泥足深陷,否则一旦堕入魔障,悔之晚矣,为师今日所言,你一定要牢牢谨记。”
因摩罗竟是罕见的有些感动,一脸真挚的走近一执,合十道:“弟子牢记于心。”
杨衡心里猛地一震,决然不信这老僧会突然良心发现,真情流露,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这二人近在咫尺,一执正自欣慰,毫无防备之意,倘若因摩罗暴起发难,岂不是危险之极?
想到此处,杨衡吓出一身冷汗,脱口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结果的确如杨衡所料,因摩罗果然是包藏祸心,趁着一执松懈之际,猛然大喝一声,一掌印在一执胸口!
然而师傅毕竟是师傅,在击中一执这白驹过隙的一瞬间,因摩罗只感一股大力反震而回,登时被弹飞数丈,口吐鲜血,深受重伤。
杨衡喜出望外,见因摩罗害人不成,反倒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偷鸡不成而蚀把米,纯粹是其咎由自取。
李月儿悬起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开心着道:“臭和尚,叫你做坏事,活该!”
秦伯牙本来是失魂落魄,犹在为拓跋怜之死而伤心不已,此刻见因摩罗吐血重伤,眼中突然有了神色。
这时听一执道:“为师已将经书给你,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因摩罗抹了一把鲜血,狠然道:“你一日不死,我便一日成不了天下第一,所以你必须要死。”
杨衡怒道:“你简直是没有人性!”
因摩罗一晒道:“你一个毛头小子,又懂得什么。”
“为了虚名,你竟然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敢加害,你还算是个人吗!”杨衡从小最看不上不肖之徒,见不得不平之事,此时怒不可揭,“枉你身为一国国师,禅宗领袖,你也配穿这一身袈裟?”
因摩罗最恨别人以下犯上,出言不敬,冷然道:“牙尖嘴利,刚才我就应该杀了你。”
李月儿气呼呼道:“你这个臭和尚,天底下最大的大坏蛋,也比不上你。”
因摩罗冷冷看去,目光如刀,李月儿吓得后退几步,说道:“你还敢吓唬人。”
因摩罗早就想将这两个口无遮拦的小娃儿一掌毙了,可现在受了内伤,对方又有一执护着,只能狠狠地看着杨衡与李月儿,将二人相貌铭刻心中,心想日后不管是千山万水,也要报今日的侮辱之仇。
一般人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见识,可因摩罗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一旦惹得他发火生怒,哪里还管你是不是老弱妇孺。
此时此刻,杨衡尚不知自己已经树下了生平的第一个敌人,而且还是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之敌,不过即便知道,可能也并不会害怕。
杨家男儿,自来来是颇有胆色。
经书到手,因摩罗也不想在此久留,可转念一想,这两个孩子武功低微倒是没什么,但那秦伯牙却非是易与之辈,倘若今日不杀放虎归山,日后定会成心腹大患。
他正想着如何置秦伯牙于死地,岂知秦伯牙虽然看上去浑浑噩噩,却是一直在故布疑阵,暗地里积蓄内力,只等时机成熟,便给予因摩罗雷霆一击,为爱人报仇。
此时因摩罗身受重伤,显然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秦伯牙突然飞掠而去,一掌劈向因摩罗头顶,大喝道:“受死!”
因摩罗大惊失色,却不得不还手与其一掌对上,内力撞击之下,只觉胸口奇痛难忍,一口鲜血咽在喉咙,咬牙硬撑。
秦伯牙恢复的内力尚不到全盛时期的十之一二,可对付重伤在身的因摩罗,却是绰绰有余,见其力有衰竭,虚弱无比,另一只手也拍了上去。
为了活命,因摩罗也顾不得什么天下第一奇书,将《金刚经》摔在地上,随后岀掌去迎。
四掌相对,因摩罗痛苦之极,鲜血终是难以抑制的喷了出来,同时身子倒飞而去,竟是借着秦伯牙的力道掠到墙边,使尽力气一纵而过,逃之夭夭去了。
秦伯牙此刻亦是再无力气,神经一松,昏死过去。
因摩罗刚刚逃走,便见一执嘴角流出一行血迹,染红了衣襟,触目惊心!
“大师!”“老爷爷!”
杨衡与李月儿同时叫了一声,一执随后软倒外地,似也受了重伤。
原来因摩罗那一掌凝聚了毕生功力,足可开山裂石,也就是一执功参造化,内力惊世骇俗盖绝古今,方才能挺到现在,换作其他任何人结结实实挨上这一掌,都会暴毙当场,绝无幸理。
李月儿眼圈一红,带着哭腔道:“老爷爷你没事吧!”
一执微笑道:“没事,别哭,从你那么一点儿的时候,我还没见你哭过呢。”
李月儿信以为真,破涕为笑道:“真的吗?”
杨衡却笑不出来,一执说是没事,可见他精神极为萎靡,说话有气无力,沉重的眼皮好像一旦合上便再难睁开,这样的状态又怎能是没事?
一执看向杨衡,笑道:“孩子,你很好。”
杨衡蓦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大师慈悲为怀,救命之恩,唯有来世再报。”
一执知道杨衡是为了李月儿向他磕头,说道:“快快起来,我只是一介贫僧,怎能当的起。”
杨衡道:“大师受之无愧。”
“可否帮我一个忙。”一执声音愈加虚弱,眼皮若合若张。
杨衡忙道:“大师请说。”
一执说道:“帮我把经书拿过来。”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那本遗落在远处的《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