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狂沙以及垂死挣扎的亡灵
站立的男人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仿佛在欣赏一副由自己亲手完成的创作,而他很快就感到了厌倦,视线从那濒死的男人身上挪开,专注的看向自己手上的锐器,那只是一枚普通的打磨石而已,甚至只有手掌大小,但此刻,布满整个刃口的血-jiang浆让它看上去,就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可怖武器,带着冰冷的杀意!
所有荒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们甚至没有看清男人是如何出手的,一切来得太突然,只是一个瞬息间,一切就结束了,但这却更加令人恐惧,有人不自觉的开始回忆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对他的印象就像一团含混的迷雾,后者自北地一路南来,表现的太过低调平庸,甚至无法让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而此刻的突然发难,却是锋芒毕现,他昂然立在那里,犹如一柄尘封已久的利剑,刚一出鞘就只想饮血!
面对眼前这一幕,大多数荒人已经吓软了腿,不多的几名尚能保持内心坚定的荒人,也因为饥饿与虚弱丧失了起身应对的勇气,没有人敢直视男人的背影,只能无望的蜷缩在那里,等待对方接下来的“审-判”。
人群里,有一个满眼精明的家伙,格外恐惧,他缩在所有人的背后,似乎想在此刻变成一团无形的阴影,这名泽力的簇拥此刻已然吓破了胆,唯一的靠kao-山离去,让他惊恐欲绝,他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远离这片是非之地,而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背过身,爬出来两步后,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仿佛来自九幽冥狱的声音让他的手脚都僵硬了起来。
“你想去哪里?”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带着莫名的寒意。
他被发现了,那个男人发现他了!名为绝望的情绪瞬间驱散了他不多的勇气,这名“簇拥”直接软到在了地上。
而在他身后,男人似乎已经欣赏够了手中的“武器”,在有人想要趁乱逃走时,似有所觉的回过身来。
目光在那名僵立原地的“簇拥”身上停留了片刻,男子转眼看向身后的一众“观众”,他背光而立,面容隐没在阴影里,没有人看得清他表情,但无形的威压却顷刻间侵袭而来。
一步步,男子走了过来,走向那瘫在地上的“簇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依旧低缓:“我在问你话。”
“……”“簇拥”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不过男子也不需要他再解释什么,薄唇微扬,淡声道:“想要走的话,好歹打个招呼,我们正好还多出一个人来。”
“簇拥”无声的摇头,想要表达自己的顺服,他不想知道“还多出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此刻的他已经不想走了。
可惜,决定权已经不在他手中了,附身看向趴伏在地的“簇拥”,男子眼角带笑,语调却冰冷异常,他伸出三根手指,轻声道:“我给你三息的时间,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以后,我也不希望在驻地里看到你,明白吗?”
不等“簇拥”回过神来,男子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三”他冷声道,“簇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情势已经不容他做出选择。
“二”他拼劲全身的力气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朝前跑去。
“一……”男人目送他远去的身影,就像在目送一个即将远去的生命。
许久后,他收回视线,目光平静的看向旁人,语调平淡的道:“还有谁想走吗?”
一时间,空气冷凝到了极点,却没有人再敢挪动一步。头脑稍微清醒一点的都会知道,就这么离去,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抱团取暖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孤身游荡在这片充满未知的旷原,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的宿命。
许久,没有人再挪动一步,四周静谧的只余呼吸声。
“呵~”风中传来男人似叹息一般的轻笑声,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冰冷气氛,男子无声的摇头,似乎在嘲笑着众人的懦弱,他低下头,小心的抹掉打磨石上的血沫。随后,他掌心一合,那手掌大小的石头就这么消失了。
搓了搓手,将指尖干涸的血迹抹掉,男子平静的看向众人道:“一会儿我要去采石头,完成今天小城主布置的任务,想要跟我一起的行动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就赶紧离开,不要浪费时间。”
“你会杀掉我们吗?”人群中有人却生生的问。
“我有说过我会随便杀人吗?”摊开手,男子一脸无辜,仿佛身后那一具新鲜的尸体并不存在一般。
见众人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到他身后,男子顿了顿道:“我只会杀掉小城主讨厌的家伙而已。”他耸了耸肩,面上满是无所谓。
“既然没有人要走,那么,现在,你们剩下的人就得听我的。”又等了片刻,男子一脸平静的宣誓着自己对这支队伍的决定权。
没有人对此表示反对,一众荒人反应很平静,仿佛理所当然,他们跟其他小组不同,在经历过泽力的欺凌后,强者为尊已经成为了这支小队的一条不变的准则。
眼见无人对自己的领导权提出异议,臣面上露出一丝满意,他重新将视线放到了身后的尸体上,经过许久的挣扎,泽力终于死去,臣俯身抽出了他腰间的兽筋,把这件唯一算得上有价值的东西,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胜者缴获败亡者的随身物品,同样是遵循荒原法则,再平常不过的行为。只有极少数几名荒人对此面露畏惧,生怕这名最新上-位的年轻人同上一任一样暴-戾,毕竟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
好在,后者似乎并不准备立刻使用手中的兽筋,只见他将战利品缠在手腕上,随后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尸-体上,臣俯下-身-那枚奇异消失的打磨石再度出现在他手里,用手中的工具,他十分轻松的在尸-体上划开了几个平整的切面,他划得很有技巧,鲜血顺着割裂的伤口流出来,四周瞬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荒人们再度畏惧起来,看着臣连尸体都不放过的表现,猜测着他跟泽力是不是在往日里有什么过节。
好在,前者在做完这一切后,没有用其他更加恶劣的手段处理死者,抹掉周身的血迹,臣略一抬手,似乎在感受此刻的风向,随后,他举目四顾,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一块儿半人高的巨石上,站起身,臣毫不犹豫的走向那块儿巨石,走了几步,见身后的荒人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回身远远的冲一众人勾了勾手指,轻声道:“都过来。”
众人一脸孤疑,但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所有人陆续站起身来,跟在臣身后,走向那块儿大石。
这块儿巨石也不知伫立在这里多久了,石壁被烈风打磨的十分平滑,中间的部分已经风化,形成了一个可以容纳人蹲伏的中空地带,臣指了指那个风化的中空洞口,荒人们立刻知机的附身躲进去,臣站在最后,见所有人都缩身在洞中,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他将目光重新转回那具带血的尸体上,荒人们好奇的看着臣的动作,已经有心思活络的荒人大致猜到了后者的打算,面上漏出一丝真实的期待。
那具被划卡的尸-体显然并不是为了私怨,而是某个粗糙的陷阱,只是不知道眼前这神秘的青年想要的捕获的是何种猎物了。
就在所有人暗自困惑的时候,臣视线平静的注释着他的陷阱,就像是一名最沉稳老练的猎人,面上不见一丝焦躁,这是一段长久的等待,四周平静的过分,除了呼呼的风声,旁人再听不到其他声息,而那贯穿整个腹地的风,也将这浓烈的血-腥-气,带向了遥远的旷原深处。
就在某些屏息凝神的荒人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第一批被血-腥-味吸引的猎食者来到了!
这群长着翅膀的家伙速度非常快,它们在半空中盘旋了片刻,很快锁定了目标——一顿鲜肉大餐。
而一直在关注着这一切的猎人正用同样的审视食物的目光看着它们。
飞鸟们十分谨慎,在半空中盘旋了许久,地上大片黑色的阴影不断的环形晃动着,荒人们紧张极了,所有人都在忐忑中期待着这群猎物能够入网,整个过程里,臣一直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目光冷淡而平静。
终于,在长久的衡量后,头-niao鸟俯冲下来,飞向了这难得一见的猎物,紧接着,空中那一群,也跟着降落下来,荒人中已经有人认出了这种鸟。
黑尾雀,遍布整个荒原的一种喜食鲜肉的雀鸟,通身灰黄,只有尾巴尖-端有一点黑色的尾羽,群居生物,机警迅捷,来去如风,自带保护色的它们,在飞行时几乎同整片灰黄的荒漠融为一体,是一种极为难抓的禽qin-鸟,大多数荒人,只在地位尊崇的老年族巫,甚至是族长或祭祀的营帐里见过这种动物,没想过道,此刻,会看到这么一大群,猎物已经近在眼前,所有荒人都用渴切的目光看向远处那名刚上为不久的领导者,可惜,后者的神情冷漠依旧,甚至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个。
黑尾雀已经开始享用自己的食物,它们成群结队,盘旋在尸体周围,头鸟最先享用,随后是比较强壮的雄-niao鸟,臣的目光凝定,如果说旁人的目标是周遭这一群雀鸟,他的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头机警的头-niao鸟。
眼看自己的目标因为长久的安全而放低了戒心,臣终于有了动作,将手腕上的兽筋去下两头打结,从地上拾起一跟中间分叉的枯枝,兽筋在其上缠绕了几圈,不过瞬息间,一个简易弹弓就做好了,从地上取了四枚石子,用弹弓勒住,臣一脸冷静的找着角度,终于,长久的等待终于到了终结,发动的那一刻,迅捷的让人无从捕捉。
嗖,伴着一声极轻的破空声,四枚石子沿着预测好的估计弹了出去,其中一枚,直接击昏了头-niao鸟,而它周遭的三只也遭了无妄之灾,
没了头领的引领,整个鸟niao-群陷入了混乱,它们狂乱的的飞向四处,一开始极有规律的阵型散乱开来,臣似乎对此早有所料,一枚枚石子被他弹射出去,几乎弹无虚发,伴着重物坠地的声响,黑尾雀在留下了一地同伴的“尸体”后,慌乱的四散逃走了,眼见那混乱的鸟niao-群离去,臣从隐蔽的地方走了出来,收捡自己的战利品,大部分昏厥过去的黑尾雀被臣直接扭断了脖子,只有几只羽毛格外艳丽些的被他用兽筋拴住,挂在了腰间。
黑尾雀的肉很少,刨去羽毛跟内藏,几乎没有多少肉,但在饥饿了无数天的人嘴里,却是无上的美味,饥饿了数天的荒人们恨不得把骨头全部嚼碎咽进肚子里
他们现在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泽力的尸体已经被他们远远抛在了后面,没有人敢在那里呆太长时间,浓烈的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猎食者,某些凶-bao暴的猎食者可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了的,没有人想从猎人沦为猎物。
有了食物打底,所有人看臣的目光再不想同,如果刚刚还有人满心畏惧,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此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能够提供食物的上-位-者,即使再暴-戾,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作为曾经部族最底层的一群人,他们对生命的追求,没有那么多高尚的向往与渴-望,只要能继续活下去,就已经是无比美好的了。
“好了,我们出发吧。”臣将双手清理干净,扬声宣布道。
荒人们立刻站起身来,看着臣所指引的那条道路,却有不少人露出迟疑来,
“采石区在另一边,大人。”走出了一小段距离,眼见自己离最初的目的地越来越远,人群里有人用极小的声音提醒道。
臣回头看了看他所指的方向,摇了摇手指,轻声道:“不,我们不去那里。”
在一众荒人的困惑中,这支特立独行的小组,走向了跟公共采石区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没有人知道他的标地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