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丞相别苑,茶茶陪着孟家二老还没有睡觉,看见沙璃他们回来了,长舒了一口气,连说你们平安回来了就好。沙璃正想着怎么向二老解释孟临的事情,洛玉湮直接点了他们三个人的睡穴。
“没时间在这里解释了。皇帝如果发现孟临走了,必定派人追查孟家二老的下落,先带他们离开都城。”
洛玉湮向楼清霄借来折扇,铺开扇面后变成了可容六人盘坐的大小,看来这扇子也是好东西。将昏睡的三人扶上扇子,六个人立即奔向源河河畔。
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来到了河边,洛玉湮和楼清霄说了几句话就御剑离开了。楼清霄掐个法诀,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后,形成个圆形镜面,御剑的洛玉湮出现在了其中。
“这是千里眼。用他可以看到玉湮的状况,我们就在这边等着吧。”楼清霄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专心运转法诀维持千里眼。
沙璃坐在楼清霄身旁,盯着千里眼中洛玉湮的身影。洛玉湮大病初愈,身体还是很虚弱,从他御剑的速度上就能看得出来,这时候他只身犯险沙璃不担心才是假的。
“我要是更厉害些就好了。”沙璃喃喃自语。
“不,你应该说,‘我以后不再惹麻烦就好了’。”楼清霄欠扁的说道。
没多久洛玉湮就在一处空地处停了下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出来曾经在石亭里弹的那把古琴,坐在草地上独自抚琴。伴着悠远沧桑的琴声,洛玉湮轻声吟诵。
“箫鼓起兮老鹤归,长歌送兮音无回。叹芳华兮时不待,逐流月兮云徘徊。萧萧兮,杳杳兮,但闻遍野衰草泣。冥冥兮,浩浩兮,余心悲兮何所期。”
天地间的壮美都不及他这一瞬的韶华,苍凉空寂的意境中透着莫名的悲伤。沙璃觉得心中有些痛,双手抱紧了肩膀,将脸埋在其中,楼清霄眉头轻蹙,眼神也哀寂得很。
嘈杂的声音打破了这种空幽,楚茨带着孟临跌落在洛玉湮的不远处,紧跟而来的是鼎剑门的人,为首的还是那个锦元,气势汹汹,来意不善。他们见到洛玉湮在此抚琴,也不敢贸然前往,就与楚茨对峙起来。
洛玉湮指尖未停,开口问道:“何事扰人清幽?”
“原来是山门的二公子,今日竟然如此有雅兴,对月抚琴,美哉妙哉。”锦元出面,“鼎剑门正在追捕背叛师门的逆徒,打扰了二公子还请见谅。”
“哦?你说的逆徒可是这两位?”洛玉湮抬眼扫了下楚茨和孟临。
孟临还是那身白色囚服,他半搂着受伤的楚茨,立刻说道:“这位公子,我本是朝廷官员,受奸人诬陷入狱,我娘子不忍心我被陷害至死,才贸然劫狱,与什么鼎剑门没有任何瓜葛。”
“胡说!”锦元眉毛倒竖,“那贱女人本就是我鼎剑门中弟子,今日她为了救你盗取了我门派仙器,怎会没有瓜葛!”
“那仙器不是在你身上吗?”楚茨指向锦元的腰带,一只毛趣÷阁悬挂在那里。
“这是我刚刚从你那里拿回来的!”锦元没想到自己被这样反咬一口,“二公子,这是我门派内部的事情,怎么你也要管吗?”锦元握紧仙剑,剑尖直逼洛玉湮。洛玉湮没当回事,琴音未断,头也未抬。
楚茨勉强直起身,冷笑:“我已经不是鼎剑门的人了。鼎剑门给我的所有,今日我楚茨全还回去,从此两不相欠。”楚茨运行法诀,双手交叉覆上胸口,一口热血喷了出来,在衣襟处染上片片梅花。
“楚茨!楚茨!”孟临大惊,紧紧抱着她,泪水模糊了眼前,也滴在了楚茨的脸上,楚茨虚弱的抬起手,轻轻的拭去他脸上的泪痕。“没事了,我们会没事的。”
倔强的楚茨自废了修为,震伤了心脉,恐怕以后再也无法成为修者了。
鼎剑门的人也没想到楚茨会这样,好多人不忍心再看,纷纷别过脸去。
“锦元监事,这位姑娘已经自废修为,再也不能修炼了,贵门的仙器也未曾丢失,你何不成全这对苦命鸳鸯。”洛玉湮心中慨叹,他也没想到楚茨竟会如此决绝。
锦元一咬牙,又上前一步:“师门有令,锦元得罪了。”
剑气扑面而来,以一化二,以二化四,短短时间内铺天盖地的剑意冲向洛玉湮面门,其他鼎剑门弟子得到锦元的命令,向孟临和楚茨逼了过去。锦元一开始就用杀招,看来是想拖住洛玉湮,好抓住楚茨。
洛玉湮仙剑出鞘,剑芒暴涨,他并没有对上剑意,而是护住了孟临和楚茨。就在锦元的剑气逼近洛玉湮的时候,一声怒喝突然响起。
“滚!”
锦元被震得虎口发麻,居然握不住剑了,漫天的剑气也散了。
粉衣女子扛着重剑站在了洛玉湮的身前。“滚远点!”何伶渊重剑出鞘横扫而过,快要接近楚茨的鼎剑门弟子被剑风扇了回去。
“你是谁?!竟然插手鼎剑门的事!”锦元怒气冲冲。
“哼,小小的鼎剑门如今也敢欺辱到我山门头上来了?!”何伶渊把剑插入土中,“听着,你姑奶奶我山门何伶渊,你师父见了我也得称一声何真人。”
锦元深知她修为高深,不敢硬碰,只好说道:“我鼎剑门无意与山门相抗,何真人不要误会。”
“你唬谁呢!”何伶渊踢了一脚重剑剑身,未见剑气却剑意袭来,震得鼎剑门人人头皮发麻,“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你们都给我听着,要么赶紧自己滚,要么我一个个把你们踢回鼎剑门!”
鼎剑门没人敢吱声了,锦元一跺脚踏上仙剑离开了,空地上只剩下他们四人。
“气息都虚成这样了,还敢逞英雄!你脑袋进水了吧!”何伶渊瞪着嘴角含笑的洛玉湮,气不打一处来,“那曲子弹的跟要送葬似的,还好我来的及时,否则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知道师叔定会及时赶到的,师叔英姿飒爽,由你出面自然镇得住他们。”洛玉湮不忘捧两句。
何伶渊拔出剑,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真是欠你的。我回去睡觉了,你们赶紧走吧。”
孟临和楚茨向着何伶渊的背影施礼道谢,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又转身想向洛玉湮道谢时,洛玉湮先一步用气息托起了他们。
“先和清霄他们会合再说。”
河畔边的楼清霄收了功,沙璃问道:“为什么谪仙一弹琴,何师叔就能知道?千里传音?”
“不是。据说啊,何师叔还在山门的时候,有一次和玉湮打赌,结果赌输了,玉湮就让她取一缕神识附在那把古琴上,只要玉湮以乐曲触动那缕神识,何师叔无论在何地都能听到。玉湮就和她约定,无论何时,一旦听到了乐曲,师叔必定第一时间赶到,不得延误……”楼清霄感慨,“师叔那么洒脱的一个人,没想到在玉湮这里马失前蹄啊。”
沙璃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惹谁也不要惹了谪仙……
几人会合后,简单的商量下决定直接去山门,以后就让孟临他们生活在山门山脚下的镇子中,山门门前还没有人敢随意造次。沙璃看向孟临和楚茨,孟临紧紧的抱着她,指节略微发白,楚茨靠在他的怀抱里,脸上是沙璃没见过的温柔,衣服上殷红的血迹更衬得她面色苍白。无论如何,也算是在一起了。
“谪仙,你没有事吧?”沙璃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伤病未愈的人。
“无妨。”
“我输了,也感谢你救了孟家的人,这个恩情我怎么也要还给你的。”沙璃十分坚定。
洛玉湮佯装沉思,说道:“那就先欠着,等以后我再要个分量重点的承诺。现在的你啊,啧啧,不合算。”
原本那点悲伤沉重和不忍,让洛玉湮一句话给破坏了。沙璃讪讪笑了一下,这是又被人嫌弃了么……
落仙镇是栖梧山附近最大最繁华的一个镇子,因许多刚出山历练的弟子首先都会选择这个镇子落脚,镇子里不少空院子都是属于山门的,洛玉湮为他们选择一个干净而又幽静的小院落,以后就让他们常住在此。
东方既白,洛玉湮决定先在此休息,等天明之时再上山入门。
沙璃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好在几日的修炼修为增进,少睡几天的觉也不会感觉很疲惫,索性穿上鞋子到外面走走。跨出屋门,就看到洛玉湮在运功调息,他听到脚步声,见到是沙璃便收了功法。
“别,你继续,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沙璃害怕打扰了洛玉湮练功。
“已经调息的差不多了。失眠了还是不敢睡觉了?”
“失眠而已。”沙璃看着鞋尖。
“已经到山门了,也就不用害怕了,山门有护山的阵法,那人不敢乱来。”
“谪仙,你那时候弹的什么曲子?觉得……有些苍凉的感觉。”
“情之所至有感而发,并没有曲谱。你若喜欢,改日誊下来给你吧。”
沙璃没想到他会把曲谱送给自己,连忙说:“我不是要谱子的,我也不会弹琴,不如以后你弹琴的时候,让我旁听就好。”
“也好。”
远处的栖梧山在熹微的晨光中雾气缭绕,真如仙山一般,等待天光破云的那一刹那,展露面纱下的容颜。
“谪仙,你觉得我该用什么身份进入山门?”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沙璃很久了,是沙璃还是孟镜?
洛玉湮反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是想用自己真名字了,我本来就是沙璃,不是孟镜。”沙璃有点纠结,“但是我是以孟镜的身份,受皇命来山门的。孟家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说不准皇帝什么时候派人来山门找我,用我自己名字的话,他们就找不到孟镜了,我也能安心在山门修炼。总之,好烦啊。”
“那就做你自己吧,就当作被我带上山的普通弟子,掌门那边,我去和他商量。”洛玉湮替她做了决定。
沙璃激动得差点上前握手含泪感谢,这简直是谪仙在手,万事不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