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太皇太后身子乏困,沙璃才起身告退。临走的时候,蔺姑还告诉沙璃,这两天太皇太后精气神好了许多,前一阵子身子发虚,一直不太好。这此见到了沙璃,顿时病好了许多,太医说安心调养不日就能痊愈。
沙璃望着卧榻上打着瞌睡的老人,面容上浮起一丝暖心的笑容。这个宫中,还是有人真心待孟镜的。
蔺姑可是宫中的老人,看事情看得更加清楚。她将沙璃送到殿门处,小声问道:“外面那么多赤卫可是跟着殿下的?”
沙璃点点头,如实说道:“是皇上派来的……派来……保护我的。”
“保护?”蔺姑反问了一句,小声说道,“你同蔺姑说实话,是不是和皇上那边闹什么事情了?蔺姑从小看你长大的,现在都不像是从前的你了。”
沙璃一听这话,心中立刻敲响警钟,她对上蔺姑的眼神,没看到探寻,满满都是担忧。沙璃只是轻轻摇头,说道:“两年的光景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蔺姑。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
“也是。”蔺姑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轻声说道:“年纪大了,总愿意去回想之前的事情,也总愿意多想些没有用的事情。殿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围在皇上和娘娘身边的小女孩了。”
沙璃浅笑:“但蔺姑还是一样年轻。”
“从小嘴就甜,这一点倒是从没变过。”蔺姑抚着面庞笑道,“这两年我们身在后宫,不懂前朝的事情,但娘娘心中清楚,要有大事发生了。她最近每天都在拜天尊,供最好的东西,为煌朝祈求平安。”
沙璃心中一沉,就连太皇太后都感觉出来了,谁还会当现在是太平盛世呢。
这宫中的人,没有一个是愚钝的。身居高位的人,哪怕是看起来愚钝,那不过就是活命的一层伪装。谁心中都清楚,谁也不说明。
“蔺姑,这话我不知当不当问……”沙璃有些忧心地说道。
蔺姑看着沙璃,多少能猜到一些。她点点头,问道:“你是不是想问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蔺姑。”沙璃轻声说道,“这次皇上召我回来得这么急,是不是因为娘娘的身子原因?”
蔺姑望着长寿宫的殿门,眼神之中满是淡淡的忧思。“或许是吧,皇上向来孝顺。娘娘近年身体不好,总是念叨着想要见你,所以才将殿下从山门召回来的吧。”
沙璃想了想,这种情况确实很可能。否则这么着急从山门将自己召回来做什么?姜荀和孟镜都与太皇太后情深意长,太皇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自己也当回来照看照看。
“殿下这么问,可是还准备回去?”蔺姑心思明镜,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差。
沙璃微微一怔,她忽然轻笑道:“蔺姑最是懂我。可这话说出来就听着怪怪的了。不过跟蔺姑说一句心里话,我确实没想在这皇宫待下去。”
“蔺姑虽然没去过都城之外的地方,但也知道煌朝的大好山川有多美。殿下去过了山门,相比也会一些法术,自然要比在这枯燥乏味的宫中好得多。其实娘娘也是知道的,娘娘昨日就说,这宫中留不住你。”蔺姑像是位和蔼的长者,与沙璃谈着心,“娘娘还说了,殿下若是想离开,娘娘会同皇上说的。”
沙璃低着眼,听到这话心中本该乐开了花,可却始终有种忧愁笼罩着自己。“娘娘她……”
“娘娘希望殿下快乐。”蔺姑轻声说道。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沙璃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姜荀口口声声说要对孟镜好,但是沙璃总觉得这种好里面掺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而太皇太后却是真心为了孟镜,长者对幼子的爱。
蔺姑见沙璃偷偷抹着眼泪,赶紧地上帕子,轻笑道:“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哭鼻子。”
“蔺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沙璃声音哽咽。
蔺姑叹了一声,望着星夜说道:“这宫中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春天的时候,蔺姑也是有私信的,想要帮娘娘多留一阵你。”
“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陪娘娘,蔺姑放心。”沙璃轻声说道。
“蔺姑再多嘴一句,皇上这两年有皇上忧心的事情,我这种妇人是不懂的,有些话不是蔺姑可以说出来的,殿下冰雪聪明却是一定能猜到。”蔺姑笑望着沙璃。
沙璃点点头,无非就是让自己服软劝慰姜荀而已,这件事情自己当然懂。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自己去实行呢。
“好了,天色都这么晚了,天寒了,杳杳记得明日给殿下多添件衣裳。这秋天最是容易害病。”蔺姑转身嘱咐着杳杳。
杳杳福身说道:“杳杳记住了。”
“蔺姑回去照看娘娘吧,我明日再来。”
沙璃说完后踏出了宫门,蔺姑对着沙璃的背影福身恭送。守候在宫门外的内侍提着宫灯为沙璃照亮脚下的路,沙璃望着天慢慢地向自己寝宫走去。
今日才是入宫的第二日啊,怎么感觉有一个月那么长?收敛起笑容,收敛起玩闹,没人可以同她喝酒大笑,更没人陪她玩闹。宫墙内外就是两个天地。
宫墙之内,处处好景致,恨不得将山川都缩小放入其中,可在怎么像都是失了神韵的东西。宫墙之外,有美好有丑恶,有人间,有一切最为真实也最为残酷的事情。
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沙璃又开始反问自己这个未知的问题。她本打算越快越好,最好立刻就启程离开,最好还是御剑离开。只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她不得不重新做打算。
楼家的事情,太皇太后的事情,哪一样都不允许她任性。前者为楼清霄,后者为孟镜,没有为了自己的事情却又都是为了自己。
不知谪仙有没有将事情告诉萝卜条。沙璃又忍不住叹气,这事太折磨了。她捂着自己的嘴,来到宫中就没停过叹气。
多想无益,沙璃呼出压制胸口的浊气,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