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寒称呼林依隐为因“小辣椒”虽鲜有人知道,万一暗地里叫顺嘴了,往后不分场合随口叫唤影响多不好?让一般人听见,惹下笑话倒也无妨,若让有心人听见,从中发现自己身份的蛛丝马迹,那可就麻烦了。
在大安朝,但凡大家闺秀,出阁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亲后,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同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安朝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子不得抛头露面。
女子不得干政。
女子不得入朝堂。
女子不得进军营。
女子不得……
如今的林依隐可以说是犯了大安朝所有的禁忌。
最为严重的就是欺君之罪。
明明不过一个年方十六的女子,戴上面具之后,威风凛凛地站在朝堂之上,受封军师,入住军营,随军征战。
女儿身的身份,若有朝一日被人识破,估计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砍。
纵有犹寒百般庇护,自己也得处处小心,处处提防才是。
犹寒听了林依隐的话,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言了,急忙改口,“是,军师。”
林依然端着茶杯,眼眸低垂,静静喝茶,没有说话。
犹寒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望向林依隐。见她情绪颇有些失落,不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种种,心里也有些不大得劲,沉吟半晌之后,幽幽开口道,“就刚才沈锐智之事,本将军之所以如此紧张,那是因为本将军在乎你,生怕你被别人抢了去。”
林依隐放下茶杯,哑然笑道,“此事,四将军若不提起,本军师压根想不起来了。”
犹寒最害怕看林依隐这种不着急不着慌的表情,当时急了,将手中茶杯往帅案上一推,腾地站起身,绕过帅案,走到林依隐身侧,沉着一张脸,沉声道:“本将军已经向你道过歉了,难道还不够?”
林依然一听笑了,“此事,本军师压根就没有怪四将军,您这左一次右一次道歉,却是为何?”
犹寒一堵气,说了句孩子话,“不知道。”
林依隐静静坐着,扬脸冲犹寒笑,没有说话,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意思是你看我的表情,像生你气的样子吗?
犹寒看到林依隐脸上微笑淡淡,不急不躁,自己浮躁得像只猴子,觉得怪不得劲的,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刚坐下,大帐外边传来吵嚷之声。
林依隐忙将寒山面具戴上,同时催动灵镯,去了警报隔音异能。
犹寒看了一眼坐在帅案侧边的林依隐,见她已将面具戴上,这才冲帐外沉喝:“来人!”
犹寒话音刚落,一名军校急匆匆跑进大帐,插手施礼,毕恭毕敬道:“不知四将军唤末将哪旁使用?”
“外边因何吵嚷?”
“启禀四将军,有一位自称沈括将军的人非要见您。安统领知道您与军师在帐中商量军机大事,特将他拦下,故此引发争吵。”
“原来是沈括到了。”犹寒嘴里说得挺客气,脸上却微微有些不悦,沉声道,“将他给本将军带进来。”
“既然是沈括将军到了,速速将他请入中军大帐,共同商议进军行程。”沈括为了向犹寒表达自己的忠诚和决心,已经送子入寒王府为质。林依隐觉得他的做法虽不值得效仿提倡,却是值得尊敬和佩服。送子为质无异于剖腹挖心,没有一定胆识和魄力的人,绝对做不到。为此,林依隐不但对他尊敬和佩服,还对他多了一份信任。可是此时此刻,见犹寒对他仍有轻谩之意,心里暗暗替他抱不平,故在犹寒吩咐军校后,加了这么一句。
林依隐对军校加的这一句,虽然不是什么重要命令,却把这名军校瞬间为难住了。全营上下都知道:隐者神医是皇上亲封的军师中良将正四品,他所说的话,全营将校不可不听。可是四将军是全军主帅,又是出身高贵的寒王,在他们同时下达之时,到底该听谁的呢?此时还好,两个人说的话,虽然用词不一,可是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万一两个人命令相悖,到那时又该听谁的呢?
就在这名军校发愣的时候,犹寒催促,“愣着做甚?没听军师说,将沈括将军请进来?”
这名军校瞬间反应过来,“是,四将军!”边走边抓耳挠腮的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在军营里都得听四将军的呢,原来有时候还得听军师的。”
这名军校声音虽小,林依隐和犹寒却听得一清二楚。
林依隐不动声色苦笑,这名军校实在想太多了,自己身为区区一介女流,之所以得军师衔,进驻军营,不过是因为营中主帅需要一颗安睡丸,并不是真的需要一名为行军打仗出谋划策的军师。不由得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切勿多言,小心祸从口出。
犹寒心思如电:本将军精通兵书战策计谋过人,且身经百战,作战经验丰富,虽不似坊间传神了的常胜将军,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若不是因为自幼受失眠症困扰,如何会想尽千方百计让父皇封一位女子为军师,将她带进军营?这名军师,在自己眼里,不过是一剂药,一尊摆设。
可是在全营将校的眼中,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师,自己理应给她一些权利,不能完全架空,方显其身份之真实自然。想到这里,犹寒当即唤进一名军校,吩咐:“传令众将,两刻钟之后,到中军宝帐议事。”
“是!”
这名军校刚走,另一名军校领着沈括将军进帐。
沈括将军站在大帐中,冲犹寒、林依隐插手施礼,恭恭敬敬道:“末将沈括,参见四将军,参见军师。”
犹寒冲沈括将军利落扬手,“坐——”
紧戴寒山面具的林依隐冲沈括将军轻轻点点头,以示招呼。
“四将军和军师在上,焉有末将座位?”
犹寒道:“有坐便坐,休得客套。”
就在这时,大帐外边传来隆隆聚将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