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莲城的夜空向来静谧,繁星点缀其间。夏日夜晚的风有些疾,时冉有风助力飘得也快了。
大学教职工小区,时冉从小住在这儿,即便成了鬼也时不常的飘回来看看。
从小她就被周围的叔叔阿姨叫天才,同龄人都恨死了她,成绩不好的时候被骂,“你看看时冉”,成绩比较好的时候,“你看看时冉”。十五岁参加高考,差一分没有考到t大。
知道分数那天,一向慈眉善目的爸爸把她叫到书房,拿着教鞭狠狠打了她一顿。那天她跪在地上,才明白原来父亲和母亲一样对她是严厉的,只是父亲装作慈祥的样子在母亲训她时候鼓励她,两个人在她面前表演了一场罢了。突然她对父亲的感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那之后她复读,继续为了高考没日没夜的准备。
不想了,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
时冉顺利地从窗户进入家里,进到她的房间,空荡荡的,难得是书桌上没有灰尘,床单也是她喜欢的素白花纹。床头的电子表还在走,23:05,有点晚了。
时冉进到父母的卧室,爸妈已经熟睡。
她已经去世两年,散去的魂魄已经修复完整,她可以让别人看到她,也可以不让,只是耗费精神不同,不像席天宇目前只能让一个人看到他。
“妈妈,妈妈。”时冉小声叫着母亲。
时妈恍惚中听到女儿的声音,迷糊中睁开眼睛,果然是女儿。
“妈妈,我知道错了,我好想你。”时冉看到母亲坐起来,脸上已经多了许多皱纹,苍老的样子那么明显,忍不住哭起来。
“时冉,时冉是你吗?妈妈好想你。让妈妈抱抱你。”时妈清醒了,看到女儿的模样不禁落泪。
时冉跪在床边抱着妈妈的肚子,“妈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任性,让你和爸爸那么痛苦。”
“是妈妈的错,妈妈逼你的。冉冉不要哭,你一哭妈妈心都碎了。妈妈对不起你。”时妈哭诉着,她太过望女成凤,从小让她学了太多东西,让她比同龄人缺少了太多快乐。
“妈妈,你为什么要我冥婚呢?我根本不愿意,我好恨你!”时冉换了一副面孔,怒狠狠地质问母亲。
时妈惊慌失措地解释:“冉冉妈妈是想你在下面有个伴,不被别人欺负。冉冉你要是不愿意妈妈明天就和席家去说。冉冉,你不要恨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
时冉怒火平息下来:“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享受过童年的快乐,为什么死了也要让我活在你们的控制下?”
时冉的一声声质问像利刃插在时妈的心头,时冉痛苦地求着母亲:“妈妈,求您真的爱我好么。不要自以为地对我好。”
时妈像个孩子一样哇地哭出声,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中年丧女,她已经经受了太多痛苦。
“冉冉,妈妈是爱你的呀。妈妈爱你。妈妈对不起你。”
时妈的哭声把时爸惊醒,“怎么了老婆?”
“冉冉说她恨我。我不该、不该从□□她成为神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让我死了算了。冉冉,妈妈去陪你。”时妈痛哭着,被丈夫搂入怀里。
“是我们的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明天去看看冉冉,她会原谅我们的。”时爸安慰着妻子。
“不会的,她刚才说她恨我,问我为什么要给她安排冥婚。”时妈说。
“是你的大脑潜意识在欺骗你,冉冉不会恨你的。”时爸轻拍着妻子的背,安慰她,“我们明天去问问张婆婆。”
时冉看到爸妈都醒了,不宜久留,静静地离开。
时冉心情很沉重,她从小到大拿了不少奖,可是她每天都在忙碌,没有自己的时间,赶完这个辅导班去下一个,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睁开眼睛就要学习,那时候多想永远睡下去。
时冉来到奈河,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桥上有一位孟婆,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记忆。传说永远只是传说,每条鬼都要过奈河,乘船。往回走的也有,很少,都是忘不了前尘记忆的鬼,要申请,乘船回来,午夜回去,否则今后都不能出来。
时冉在奈河等着席天宇,他们要一起走。
最后一班船要开了,席天宇才赶到。
“对不起时冉姐,栗子今天睡不着,我给她讲了个故事。”席天宇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发。
“没事,走吧。”时冉说。
最后一班船,船上鬼不多,只有十几只,各不打扰,大家都有自己的心事,因为忘不了世间的人或事才回来,自然心事重重。
“时冉姐,我今天觉得我好没用,什么都做不了,连保护栗子都没办法做到。”席天宇低着头颅一副颓然的样子。
“鬼本来就很没用啊,除了给人带来麻烦,还能做什么呢。”时冉也是一副我是人类的负担的样子。
“时冉姐。”席天宇听完更沮丧了,“可是我放不下她。”
“有什么放不下的,每个人都是个独特的个体,独自赤条条来,独自赤条条走。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谁没谁不是照样生活。”时冉抱着自己的膝盖闷声说。
“那时冉姐你都放下了,为什么不走呢,你前段时间不是满十八岁了么,可以转世了。”席天宇问。
时冉哑口无言,对啊,她放不下谁呢。好像有一个,有那么一个藏在内心深处,放不下。她死了两年都没能放下那件事,那个人,真是孽缘。
“等你成年那天我们就走,你做好准备,我们迟早要离开尘世的人。你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栗粟强大起来,等你走的那天她可以正常生活,不会思念成疾。”时冉嘱咐道。
还有四个月,席天宇十八岁生日就到了。也是他和时冉转世投胎的日子。在这之前他要做好一切安排,找个人照顾栗粟。席天宇暗暗下决心。
今生我注定无法保护你走到迟暮,对不起,栗粟,我违背了誓言。
到了地府大门,下船,各自回阴宅。
时冉到了自己阴宅门口就看到门口站在一只鬼,她最讨厌的那只鬼,阴冷古怪的阴司大人——郁唯时。
“又去阳间玩了?这会损耗你的魄体。”郁唯时声音低哑。
“你管不着,我申请了的,符合规定。滚开。”时冉气愤地绕路,欺负我没脚不能踢你是吧。
她飘到哪,郁唯时挡到哪。
“你一个一百多年的爷爷欺负我一个小鬼有意思么!”时冉破口大骂。
“有意思。”郁唯时勾了勾嘴角,欺负你就是有意思。
时冉干脆不飘了,坐在地上,仰着头跟他对峙,“爷爷,您一百多年都见过多少艳鬼了,去找她们好不好,她们肯定乐意,下辈子投个好胎。求您给小的一条生路。”
郁唯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姑娘来地府报道,气势汹汹的样子,就这么一见钟情了。可能跟他的名字有关吧,唯时,唯独对时冉动情,阴间的缘分说来就来。
“我看到你的转世申请了,和席小鬼一起?确定不留下来?世间很多麻烦事,你迟早要回来。来来回回折腾多麻烦,不如跟我一起留在这儿。”郁唯时问她。
时冉摇摇头:“你不知道阴间一直流传的一句俗话么?宁做红尘风流走狗,不做地府逍遥小鬼。”
“那我和你一起走,我也转世,就投胎到你隔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何?”近水楼台先得月,郁唯时打得一手好算盘。
时冉生气了,周身通红,“你不要逼我把申请拿回来!”
“嗯,那就拿回来,我们一起在地府呆着,做一对鬼鸳鸯。”郁唯时阴鹜地笑了。
“谁要跟你做鬼鸳鸯?!”时冉愤愤地说。
“我和你。地府是不知道你是我郁唯时的人?”郁唯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个丑八怪,快滚!我看见你就想吐,信不信我告你去。”时冉站起来。
“我可是地府第一美男子。”郁唯时甩了甩辫子。
郁唯时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和现在已经过了一百多年,妆发早已改变。那清朝的大粗辫子早就不流行了。
时冉忍住想吐的冲动,趁着他自恋的功夫赶紧飘回家。
“冉冉,我的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不答应,我就递转世申请,和你一起走哦。”郁唯时在外面喊道。
妈的,恶心死了。时冉背靠着门,一定要走,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几个小鬼看到郁唯时又在调戏时冉,躲在旁边看戏。
“滚滚滚,看什么看,是不是想转世到畜生道。”郁唯时威胁着那几个小鬼。
那几个小鬼听完,瞬间就消失了。
“哼,算你们飘得快。”郁唯时甩着手里的打鬼棒,慢悠悠地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