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将近,这几天绝情谷派了许多弟子出谷采购。西脉武院也下达了采购任务,不过却没轮到叶炎。
是夜,距离体内毒发还剩三天时间,叶炎没心情提升内力,以自己的根骨资质,没有奇遇内力很难提升。
“若在这样拖下去,我恐怕难逃一死。”叶炎双眉紧蹙,脸色阴晴不定。实在不行,只能先逃离绝情谷,当面找蓉姑娘说清楚,毕竟事关性命,容不得自己扭捏。
月色笼罩的绝情谷,巡逻武士穿梭在密林小径,火束点点,一道黑影急速飞跃在古树之间,不消片刻,这黑影躲过重重守卫,靠近了炼药房的位置。
昏暗夜色里,一声惊叫响彻山野。
“有刺客!”炼药房,送茶小斯啪啦一声,手里茶具落得满地砸碎,满脸惊恐的愣在门口,张嘴大吼一声。
不消盏茶功夫,绝情谷出现刺客的消息传得漫天乱飞。
一群武士四处展开搜捕行动,阵势惊醒了所有绝情谷弟子,一个个出得门来询问观望,目光里闪烁着摇摆不定的光芒。
正要熄灯入睡,庭院里忽传落地的脚步声,紧跟着脚步急促朝门口奔来。
叶炎眼中寒芒一闪,身子如弹弓般弹出,两步冲到门口,木门推开的一瞬,叶炎想也不想挥拳猛砸。
拳头被一只充满力量的大手紧紧抓住,来者扯下黑布面巾吸气道:“叶兄别紧张,是蓉姑娘吩咐我来找你的。”
此人一身黑衣打扮,身材十分魁梧,身后背负一柄阔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从他身上飘来,叶炎收拳脸色微变。
文泰盯着叶炎目光游动,刚刚叶炎这一拳的力量被他尽数瓦解,内心升起一丝惊奇,暗道几天不见这小子功夫增长得如此迅速,前些天才炼体二重,如今却已达到炼体四重,他到底是怎么练的,莫非来绝情谷后另有奇遇?
“文泰,你怎会来此地?”叶炎示意他赶快进来,关上门问道:“没人发现吧!”
“放心,没留下尾巴,就凭这些最多炼体五重的异人还追不上我,即便是绝情谷的武士,没有先天武者,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此处。”文泰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
叶炎心思辗转不定,摸不准文泰来意,暗自猜测他应是来刺杀蓉姑娘的仇敌杨远之,只是不知他有没有得手。
“杨远之死了?”叶炎表现得很镇定的问他。
文泰转身看了叶炎一眼,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逃?”叶炎内心惊讶,又问道。
“出谷的船已经被发觉,我暂时逃不出去。”文泰说罢坐下,倒了杯茶饮一口,神态自若,丝毫没有逃命的紧张气氛。
今夜巡逻武士定会查个天翻地覆,文泰躲在这儿可不是良策,叶炎内心略显焦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圈,然后紧紧盯着文泰:“你必须立刻离开,否则我也会受牵连!”
文泰伸手压了压,示意叶炎不必紧张,说道:“我早已选好退路,断肠崖的西面乃是绝情谷禁地,稍后我便去往那里。”停顿了一下,他又眼神认真的道:“此次来找你,是替蓉姑娘转达一个消息,迟则明晚,蓉姑娘会亲自来绝情谷与你见一面,到时她验证了杨远之的死亡,我会与她一同离去。”
叶炎沉默片刻,坐下来转动手里茶杯,心里很想问问蓉姑娘来绝情谷做什么,是不是来替他解毒的,话到嘴边叶炎还是忍住没问。此时还不到最后一刻,先装作不知道蓉姑娘的意图,到时再看她如何解释。
文泰待了一会儿便离开火字院,展开轻功往断肠崖飞奔,叶炎站在院子里目送他离开,内心诸多疑问闪过得不到解答。叹了叹气,但愿明天一切都会好转吧!
这一夜辗转难眠,早上起得较晚,还是哑仆来唤醒的叶炎。
院子里,叶炎打了一铜盆冷水,用脸帕擦着脸。哑仆见他神色有些疲倦,还以为叶炎这几日练功太急,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叶炎愣了愣,还以很淡的微笑,“放心吧,我没事。”
哑仆点点头,未曾提及关于那夜卷轴的事,老人默默的离开院子,停在门口指了指外面牛车,意思牛车已经给你拉来了,可以去后山伐木。
叶炎会意道了声谢,洗漱好后,驱赶牛车往后山行去,车上有哑仆送来的吃食和清水,哑仆做事面面俱到,很让人放心,只是他不会说话,实在令人惋惜。
牛车行至后山,叶炎跳下牛车顺手执起断刃,朝一根榕树走了几步,他忽然停顿,耳朵竖起。
风的声音很轻,阳光温暖伴着柔风抚摸他小麦色的脸颊。
“五师弟,耳朵很灵啊!”男子从一颗大树后走出。身穿锦绣青衫,右手握剑斜指。
那剑刃很薄,剑长三尺七寸,颜色内敛青灰,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叶炎侧身看去,目光微动。此人风度潇洒卓尔不凡,正是吴执事最为看重的弟子,燕南飞。
他来后山作甚?此人剑已出鞘,莫非是想找我麻烦?
叶炎冷冷一哼,如今武学修为达到炼体四重,学的又是绝情谷嫡传内功焚心诀,叶炎自忖不会怕哪个弟子来挑衅,即便招式上不如对方,也有白猿身法能助他安然逃走。
“师兄有何指教?”叶炎冷漠的问道。
燕南飞不以为意,脸上仍挂着善意的微笑,他扫了一眼手中长剑,又看了看树林,注视着叶炎说道:“此地幽静宽阔,我想在此练习剑术,还请师弟莫怪。”
叶炎听罢看也不看他一眼,闷不吭声的继续伐木,挥舞断刃砍向榕树,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砍伐声。
燕南飞一点也不避讳,就在树林里开始练剑,身影轻灵,剑术招式非常熟练,显然这几天他武功已有所成,体内原本的基础内功已经转化为剑招心法的内力。
偶尔观望一眼,叶炎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不凡,短短几天就把一本剑术熟练掌握,招式衔接流畅无错,看样子对这套剑术的理解已有了一定的火候。
快到天黑,叶炎自行离去,燕南飞还在苦练剑术,树林里传来一声声剑吟,落叶纷飞,随那身影所舞之剑或聚或散。
此人不仅天资聪颖,习武之心也非常坚韧,叶炎不由对此人有些敬佩,同时又羡慕他那么好的根骨,即便透支苦练,也不必担心耗损自身潜能。
若是有本能增强自身潜能的功法就好了,下山的路上叶炎叹气喃喃道。
夜幕降临,叶炎坐在门槛静静等候那个人到来,若是文泰所言非虚,她应该会来的,如果她不来,我又该如何自处?
思虑万千,这般受制于人,叶炎内心很是厌恶,即便对方救过他性命。
夜很深了,一轮满月悬在天际,月光下洁白的身影踏着月色走来,仿如月宫仙子落入凡尘,那月色映着她,耀耀生辉,圣洁而冰清。
叶炎下意识的抬头,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站了个人。
她双手端放身前,着一身素白的长裙,带着面纱,美目似如古井毫无波澜,盯着坐在门槛的叶炎,慢慢走了过来。
叶炎起身拱了拱手,蓉姑娘轻轻点头。
“你怎么来了?”叶炎故作惊讶,明知故问。
“来看你呀!”蓉姑娘突兀的道,说完她也察觉这样不对,面不改色的改口道:“文泰刺杀杨远之,我特来瞧瞧结果。”
叶炎听完,又坐下去,微微低头略显失落的轻声问:“哦,成功了么?”
“成了。”蓉姑娘站在他面前,语气一如既往的宁静,或者说是无情。
叶炎很想问她藏在心里的疙瘩,但又很希望蓉姑娘自己说出来,因为潜意识里,叶炎还是希望自己认为的是对的,蓉姑娘是个好人。
蓉姑娘绝口不提毒药的事,只是安静的盯着叶炎,片刻后,她话语柔软的道:“我要走了。”
叶炎眼神微动,紧扣着双手,低着头,“嗯。”
“你不送送我吗?”蓉姑娘轻声道。
叶炎不答,内心对她很失望,余光里她转身离去,每走一步,都让叶炎心急如焚,却没有开口说出来。
失望的心,似被一团冰冷的水在浇灌。冷极了,冷得让人忍不住发抖。
院子里的人走了,叶炎慢慢抬头,呵呵的惨淡一笑,抬眼看向满月,“世间表里如一者,能有几何?”
软弱无力如行尸走肉,这般形容叶炎很是恰当。
半月之期很快到来,叶炎今天没去伐木,孤身一人于后山游荡,目光空洞无神,内心被复杂失望的情绪弥漫。
穿过许多树林,走到一片花海,白色曼陀罗的情花海洋,叶炎就站在花海边,怔怔望着密密麻麻的情花。山风轻抚,花瓣摇摆,它们如此美丽,却又,如此恶毒!
“何人擅闯情花禁地!”忽闻女子娇声斥责。
叶炎茫然的转身,后方树林边,穿翠绿罗裙的女子梳着两个包包头,提着裙摆神态焦急且怒的望着叶炎呼喊。
“那小子快退回来,此乃我绝情谷禁地,听见没?”女子急怒的喊道,娃娃脸看起来十分可爱,让人对她丝毫生不起恶意。
叶炎望着她提裙摆奔跑的样子,目光呆了呆,还以为看到了亡妻,猛地回神,叶炎摇摇头,心中忽地一痛,慢慢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