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澄正打印资料,研究所负责行政管理的同事过来,让她去补办入职手续。
她答应打印完资料以后就过去找她,并确认了下她的办公桌就是不是就是走廊尽头办公室外面的那一张,得到了肯定回答。她刚才走出去,想要问陆尨什么事情,看到他进了那间办公室。
宁澄打印完资料,回到办公桌前,陆尨从办公室里出来,看着她的办公桌,“为什么要在走廊里办公?让人把办公桌搬进去。”
他说完,直接把宁澄手中抱着的一叠资料接了过去,转身进入办公室。
宁澄想起办入职手续的事情,立刻下楼去找行政。入职手续很简单,就填一个表格,她填完资料,回到三楼,发现原本摆放在办公室门口的办公桌,果然已经搬到了办公室里面。
她一进门,立刻就看到了放在门右手边的一张办公桌。另一张更大的办公桌,临窗,椅背靠墙,侧对着她的办公桌,办公桌前没有人。
偌大的办公室内,空荡荡的,除了两张办公桌,一个靠墙的玻璃柜,三位的组合沙发,其他什么也没有了,连茶几都没有。
这是人办公的地方吗?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陆尨走进来,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先后走进来。
“宁澄,你怎么这么早?”常梓杨最先开口,跟她打招呼。
林啸波也冲她露出一个浅笑,“早。”
“三位领导早。”宁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他们打招呼,为了避免啰嗦,她直接三个人一起称呼了。
陆尨瞄了她一眼,视线很快移开,没有开口说什么,直接走向沙发,在中间的长沙发上的最中央坐下来,背往后一靠,习惯性地又摆出他思考问题时候的舒适坐姿。
常梓杨和林啸波也各自在长沙发两边的单人座沙发上坐下来。
宁澄把打印好的资料,一人发了一份,她自己留了一份,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意识到没有合适她坐的地方了。最终,她走向她的办公桌,想把桌前的靠背椅搬过来。
“我来。”林啸波立刻起身,大步走过去,把靠背椅搬了过来。
“宁澄,你为什么不直接坐长沙发?陆教授应该不会介意。”常梓杨却有些疑惑。
宁澄立刻解释,“这样活动方便。”她其实是担心她坐长沙发会紧张。
不过,她感觉陆尨确实不喜欢跟人靠得太近,过去的一个星期,除了那次意外,他抱着她躺到沙发上,两个人同处一个房间内,都是隔得远远的,连吃饭也是坐在长桌的两端。
林啸波已经把靠背椅搬过来,放在陆尨对面的方向,宁澄说了声“谢谢”,很快坐了下来。四个人围坐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这个插曲,对陆尨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他仍然保持他“沉思”的坐姿不动。
宁澄偷偷地瞄了一眼,感觉对面坐的不是人,而是一座雕像,这个认知,立刻把她自己逗乐了。当然,她只能在心里偷笑,面上表情很平静。
“宁澄,现在你是陆教授的助理,你来主持会议吧。天啦,”常梓杨一边迅速翻动着手中的资料,一边惊呼,“这是谁写的?简直跟写毕业论文一样。”
“这还用问,肯定是宁澄写的。很详尽,有了这些分析,我们就可以有调查的方向了。”林啸波顺着常梓杨的话表示肯定。
事实上,对于宁澄,他已经非常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虽然年纪不算大,毕业半年,应该不超过24岁,但对待工作有着超乎常人的严谨。对于自己的追求,很执着,不轻言放弃。但生活上,她没有一般理工科女生的那种刻板,单调。据他所知,她兴趣爱好广泛,会弹吉他,喜欢运动,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厨艺特别棒。
林啸波对于这些信息已经了如指掌,越深入了解,越能深刻感觉到她性格的魅力,同样也佐证,并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他想到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旁边女人一眼,她正在讲述她做的法医人类学鉴定报告书,说话的嗓音,像橘子汁一样清甜,仿佛能滋润人心,听着特别舒服。
细弯的眉下,那双修长的星眸,闪动着爽直热切的目光,红润的脸,总是未言先笑。
一缕秀发贴在了脸上,他有一种想走过去拨开的冲动。最终,她自己随手把垂落下来的那一缕头发顺到了而后,露出脖子上和半边脸洁白如雪的皮肤。
那一刻,林啸波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像是消音了一般,心里某根静止的弦,突然被拨动,发出低低的琴声,像清凉的泉水淌入他的心。
爱的罗曼史。
就是这首歌,他已经听了无数次。自从她第一次出现在研究所,他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找到了拾果园的地址。当然,他不敢进去,担心会太冒昧,只是坐在车里面,看着她在小小的水果店里弹吉他。
林啸波神思游荡之际,陆尨已经把白骨悬案前前后后的过程讲了一遍,他思维比较跳跃,宁澄结合了常梓杨在此之前给她透漏的一些信息,终于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
陆尨在美国时,协助FBI成功破获山腰扼杀者一案后,一举成名,却也成为不少犯罪分子挑衅的对象。
半年前,田纳西州发生一起焚尸案,有人在案发前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案发地点,因打电话的人用的不是实名制的电话号码,所以查不出真实身份,但能确认这个电话号码属于虹市的号码。
陆尨随即给当地警方报警,一同赶到犯罪现场,见到的是一个农场里一座已经烧毁的小木屋,在烧焦的残骸中,发现了两具已经呈煅烧状态的骨架。
小木屋里还发现一大堆旧子弹和弹夹碎片,熔掉的扣子,以及一枚中国古钱。距离小木屋十公里外的田地中间,发现了一辆红色的别克轿车,里面有一些衣物,一封遗书,还有一袋白骨。遗书详细叙述了小木屋火灾的缘由,署名:Sam&Mary。
现场被精心制造成非常完美的自杀案现场,FBI介入,顺着所有的线索往下查,最终结果都是两名中国男女殉情自焚。这一袋白骨,DNA已经受损,与自焚案有何关联,也无从知晓。FBI继续往下查,便会出现更多类似的离奇自杀案,最终不得不把小木屋的案件定性为自杀案结案。
陆尨带着这一袋白骨回到中国,继续暗中调查此案。但仍然有人继续干扰调查,甚至有人想偷白骨。
“这么说,这两个案件,很有可能是案中案,白骨悬案的受害者身份查不出,双人自焚案的身份,Sam和Mary也查不出是什么人吗?”宁澄听完陆尨的讲述,立刻就想到了这两个名字。
陆尨抬眼看向她,“不说全世界,就说美国,叫Sam和Mary的人成千上万,查到的这对男女确实叫Sam和Mary,因为感情遭到家人反对离家出走。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意义。”
宁澄点点头,“确实如此。这应该就是凶手想要引导我们知道的结果。这样看来,我们只能通过白骨悬案来反向追查这一起自焚案了。”
她开始对照鉴定报告书,详细解释白骨悬案四名受害者的情况。
陆尨和常梓杨都不时地询问一两句,常梓杨发现林啸波一直很安静,眼睛却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宁澄,等宁澄停下来,他忍不住打断林啸波游荡的思绪,“林队长,该你说了,你对这个白骨悬案有什么想法?”
林啸波立刻回过神来,迅速翻动手中的资料,翻了半天,才发现资料拿反了,立刻顺过来,“这个案件,我暂时没什么头绪,毕竟刚接触。但我认同陆教授的看法,所谓的殉情自焚,是无稽之谈,肯定有人在预谋杀人。或许是因为受害者是华人,FBI毕竟属于美国,他们不愿意追查,能够理解。他们不查,我们自己查,不能让任何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就这么死去。”
林啸波情急之下的这番话,竟然同时赢来了宁澄和常梓杨赞赏的目光。
他暗暗松了口气,没有露出马脚。只是,他无意间发现,陆尨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他差点忘了,这里有个专门研究人的各种复杂心理和什么微表情的专家!
“这些废话,空话,套话,就不用说了,浪费生命,”陆尨毫不客气地戳中他的要害,“还有,办公室恋情是直接导致社会生产力低下的最不可原谅的人为因素,禁止!”
宁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常梓杨听懂了,但也只是一笑了之,林啸波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没有开口说话,只当没听见。
“刚才林队长可能没听到,我再重复一下关于四名受害者骨骼鉴定情况。”宁澄担心她刚才讲述的不够清楚,所以林啸波没有听明白,决定再重复一遍。她分了四个部分讲解。
1、人种:四名受害者都属于蒙古人种。由死命受害者都有的铲形门牙推断。她详细解释,按照体质人类学家的人类,主要包括蒙古人种、高加索人种、尼格罗人种等人种。而蒙古人种颅骨标志,就是颊骨宽大扁平,铲形门牙。
2、年龄:四名受害者,女子颅骨矢状缝已开始愈合,但未愈合完全,推断该女子年龄在22岁-35之间。同样的方法推断两名男性受害者年龄都在50岁以上。
3、死亡时间:死者死亡后,应该被掩埋了一段时间后,被挖掘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之后又被买入泥土中,再挖掘。这两个环节重复有好几次。不过大体可视为一直埋在泥土中来推断。颅骨被锯开后,用显微放射摄影制成X线片,进行骨组织学观察发现,骨组织已经被腐蚀。提取的颅骨取材用紫外荧光相对密度进行测量,其相对密度为21.1,将该数值代入紫外荧光相对密度与骨骼死后的时间关系的回归方程式测算,计算出骨骼入土的时间为8年。实际死亡时间可能会存在一定误差。
4、伤情鉴定:两名男性受害者脑颅上有几处由于枪击引起的凸起,铅珠已经深深潜入并且熔化在颅骨的内壁上,死因很明确,枪击,死前没有受过虐待。受伤最严重的是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年轻女子。宁澄对该名女子做了最详细的鉴定:门牙从牙根处断裂,呈铰链式断裂,左侧门齿是四颗门牙中唯一未断的。但这不是致命伤,更严重的敲击在她左耳后方,劲道同样非常强,把她的颞骨后部砍成了两半,并打出一道5公分长的裂缝,同时颅骨的外板和内板被打穿。
“重要的几点,大概就是以上这些。其他更详尽的分析,可以在报告书中看到。”宁澄说完,合上鉴定报告,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人。
办公室内有片刻的沉寂,只偶尔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