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颊鼓鼓如同小松鼠,连连点头夸张的赞叹,“好呲,娘煮的频婆果冰糖水最好呲!“
谢姨娘一脸好笑,耐心的用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汁水,“看你这孩子,怎地吃个东西都没规没矩的,都是大姑娘了,马上就要……”
话说了一半猛地住了嘴,眼睛里也有了泪水,只心疼的又从一旁的青瓷盅里舀了一勺,“多吃点,娘没用,以后连个甜汤都给你做不了了……”
含珠心底暗叹了一口气,她这撒娇卖痴的好不容易把人哄得破涕而笑,还没三分钟呢,这又抹眼泪了。
心里又是叹气又是甜蜜。端起小小的汤碗十分豪迈的把余下的甜汤一口闷掉,随手用袖子抹了抹嘴,腻腻歪歪的搂着谢姨娘的脖子甜甜的道:“娘说什么呢,不是说了,以后您就住在那温泉庄子上去,这些年谢管家不声不响的也在外面站住了脚跟,以后日子只有悠闲自在的,怎地就不能给囡囡做甜汤了呢。“
谢姨娘低垂鹅颈,望着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心肝宝贝儿,心里疼的跟刀割似得。这是她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护着捧着疼着养了十几年,在人前却连称一声女儿都不敢。
家道中落,长了一张招灾惹祸的脸是她命不好,成了往日最看不起的姬妾也只是想着安安生生的活下去罢了。可是她的女儿,明明一切谋划的好好的,为何也是如此命苦。
万分自责,万分愧疚,却不知如何弥补。“娘对不起你,娘没用,娘护不住你。”
含珠见谢姨娘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掉,眼圈也有些红,搂着娘亲的脖子,眷恋的磨蹭着,甜糯乖巧的道:“娘,这是没法子的事儿,沈家老太爷已经过世了,如今沈家当家做主的是沈大人与沈夫人,依我的身份,他们家来退婚是迟早的事儿。如今老爷夫人李代桃僵,虽说卑鄙无耻了些,却想必是跟沈家商量好了的。没了沈家的亲事,囡囡又没人撑腰,以后不拘嫁去哪家,都不是从心所欲的。这样想来裕亲王府的亲事也不算差了,好歹说出去能吓唬吓唬人不是。“
见谢姨娘听着这句眼泪掉的更凶了,连忙撅起小嘴亲了亲她的侧脸,又徐徐善诱的安慰道:“您不要听信那些流言,谢管家不是说了,裕亲王赵绚不过是被惯坏了,为人嚣张霸道了些,好色花心了些,心肠却是好的。
他那府里,美人虽多,除了圣上圣旨御赐的那几个上了玉蝶的妃子,其余的过上几年都会遣散一部分,遣散的时候一个个也都好好地,据说还给一大笔银子呢。
囡囡过去只管缩着脖子装鹌鹑,那花心大萝卜很快就会厌烦了的。到时候囡囡就拿着遣散银子寻娘去,咱娘俩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含珠这些其实早就理清了,只是此时说了出来也是快活了起来,真是想起来就想笑的美好明天啊。“唔,较真起来,还是咱们赚了呢。不过装几年呆傻,就能脱离了陶府,也省的夫人犯病拿亲事磋磨囡囡。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谢姨娘依然一脸愁苦,“可是,那裕亲王都要三十的人了,女人也不少,却是至今没有一儿半女的……”关于男人行不行的问题,她也不好跟冰清玉洁的小闺女说。
含珠想到这个更是要拍大腿大笑了,“不行才好啊,要不然跟个猪头似得男人,就是生了孩子,也得丑的像个大马猴。”
谢姨娘闻言就嗔了她一眼,“好好说话,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晓得晓得,要文雅对不对。这不是跟娘说体己话儿呢么,在外面我才不说呢。囡囡可乖可乖了是不是,娘?”
重活一世,从牙牙学语的光屁股娃娃,长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在谢姨娘面前撒娇卖痴,含珠早就手到擒来。虽说穿越前她已经是个经济独立的大姑娘了,但可能是当孩子久了,上一世又没有享受过母爱,开始可能还会脸红觉着自己厚脸皮,如今却是越来越享受其中了。
皇宫,宣德殿里。
含珠嘴里“猪头”似得男人裕亲王爷赵绚,一身华丽的明紫袍服,吊儿郎当的歪在红木躺椅上,正支使着一个十二三的小太监给他喂葡萄。
正弘帝黑着个脸,气喘吁吁的,见了他那副惫赖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手边的寿山石砚台就要砸过去。
抬起手钟又是落下,抄起案边的一本山河游记狠狠的扔了过去。
“朕让你去御史台跟着刘大人做事,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就罢了,那个差事本也就是让你打发打发日子,也让你跟御史台混好关系,省的没事就盯着你一个人参。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拼着一张老脸不要给你遮掩过去。可你个混账东西,这还没一个月呢,竟然逼得好几位同僚不敢上朝,好本事啊裕亲王!”
赵绚歪了歪脑袋躲过飞过来的那本蓝皮书,闻言也很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谁让他们一天天的围在我身边唧唧歪歪的,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了几句话而已。”
正弘帝气的浑身冒热气,闻言虎目一瞪,“你随口说几句话就把铁骨铮铮的御史大夫说的不敢上朝了,你还有理了是吧!”
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正弘帝也是好奇,板着脸问道:“你给朕说说,都说了什么?”
正弘帝也了解自己这个幼弟,因有他护着,一向是无法无天不把人看在眼里的,可若是不惹到他,却不会轻易与人为难。就是真看谁不顺眼了,那也是真刀真枪的明火执仗。
要说他不耐烦差事吧,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或是来宣德殿磨着自己就是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这次他派去的人却什么都问不出来,递了休假折子的大臣那里更是一问就支支吾吾的。
这可就奇了。
赵绚今年二十又六,正是一个男人最富有魅力的时候。修长的身材,白玉般的脸庞,说不上赛过潘安,却也是浓眉大眼,高鼻权腮。长相跟正弘帝颇为相似,倒不似他身上明紫色的袍服一样艳丽骚包,反而十分的端正大气。
此时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红木躺椅里,又贵气又闲适,闻言玩味的笑了笑,“嘿嘿,臣弟不过是把那几个老东西的家里家外查了个底掉。皇兄你可不知道,就姓黄的那老头儿,胡子一大把了,最是喜欢光着身子跟姬妾跳舞。还有李丙泽,皇兄别看他镇日里口若悬河的都是孔孟之道律令古法的,老匹夫怪着呢,没事就爱躲在书房涂脂抹粉的扮青衣……“
正弘帝闻言也愣了,“你、你上次了磨着朕要人,还不告诉朕是干什么使,难不成就是去查这个了?”
赵绚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冷哼了一声,“省的他们整天揪着我不放,上折子骂不过瘾,合着逮着我真人直接就喷口水了。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大爷我是吃素的呢。皇兄放心,以后那几个老顽固再也不敢上折子烦你了。臣弟这么体贴,怎忍心让你如此烦恼。”
正弘帝哭笑不得,无语凝噎,张口欲言,却是闷闷的笑了起来。摆摆手,“罢了罢了,御史台不去就不去了,本也没有一朝王爷待在御史台的道理,观摩观摩也就算了,时候再长了也是不像话。以后万万不可如此胡闹,御史也是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小癖好,不许给朕揪着人小辫子不放。”
赵绚撇了撇嘴,“他们不惹我,我自然不会再提。”
说着就有些委屈,“我把姬妾遣散出府怎么了,我又不喜欢她们,何必拖着人家在府里守活寡。臣弟好吃好喝好伺候还给她们备下安家置业的银钱,怎么就成了始乱终弃没有君子之德了?
而且没有子嗣又不是我的错,我难道不想有后么?御医每隔三日就请一次平安脉,臣弟身子好不好皇兄还不知道么?非得说我是素日流连花丛虚了身子,让我适当的节制。
胡说八道!管事管到大爷家里来了,吃饱了撑的。皇兄,你以后别给他们发俸禄了,正事不干,竟日里就专盯着一些鸡毛蒜皮。“
说到子嗣,正弘帝也是发愁,弟弟身子康健强壮无隐疾,府里正妃侧妃美人之流的比他这皇宫也不差什么,可是别说有个一儿半女了,就连个有喜的消息都没有。
就是有个有孕的消息,哪怕小产了呢,也让人放心不是。
“你府里不是还空着一个夫人的位置么,朕上次给你提的那个陶家的闺女,明儿个也该进府了。他们陶府出来的姑娘都有福气,不拘嫡庶都好生养。朕也让人看了,据说是个好颜色的,你这阵子好好待人家。”
赵绚接着吃葡萄,不甚在意道:“臣弟知道了。”
哪有什么好颜色,好颜色的他早就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