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好笑的拉着赵绚的手,“还看?人都走了!”
赵绚脸色依然不好看,想追上去把那狗胆包天的小瘪/三儿痛揍一场,却舍不得甩开含珠的手,感到那温温软软的小手轻轻的挠着自己的手掌心儿,下意识的用力回握过去,“可吃好了,是回去还是看花?”
含珠捏捏胖闺女的肥脸蛋,笑盈盈的,“当然去看花,好不容易来一趟。”
“还有啊,你别老疑神疑鬼的,我的心你还不明白么,何必跟个不相干的外人置气,人家都说了是因为我长得像故人,这才多看了两眼,你这么急赤白眼的,是跟外人过不去呢,还是给我没脸?”
赵绚被她训得抬不起头来,吭哧了半天,答不上来,只能闷头把胖闺女抱着抛高高,大步向桃花林走去。
现在想想,他也觉得是多心了,那程果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勾搭他的女人,除非是活腻歪了。
含珠提裙跟在后面,眉尖儿不知不觉的蹙起,刚刚程果递过来的那块玉佩,她总觉得是在哪儿见过,而且那个人给她的感觉,也莫名的熟悉。
原先她本以为程果这个名字只是个巧合,可是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程果是不是活腻歪了还未可知,但胆子是真大,而且也十分敢于勾搭赵绚的女人。
回去后,握着手中没有送出去的玉佩轻轻的摩挲着,嘴角挂着一抹甜蜜的笑。
沈家家大业大,从古朝一路传承,从未断代。这玉佩,是家传之物,向来只能由沈家嫡长子与嫡长媳所有。
果果死后,他从爷爷的保险柜里偷了出来,凤佩放在了果果的身上。
生前二人无缘,死后他要她堂堂正正的成为沈家人。
他确信,这玉佩果果从未见过,但是刚刚他递出去的时候,明显的看到小姑娘的眼神闪了闪。
这玉佩,果果见过。
把玉佩放在嘴边,轻轻的一吻。程果,不,沈曜垂下眸子,遮下眼中的波涛汹涌。
高豹手中有些本钱,有谢樊的帮扶,宝镜也跟着跑了几趟,很快就在京中盘了个不大不小的铺子,倒卖些南方的新奇物件儿卖。
高大粗壮的汉子,搓着大掌嘿嘿的傻乐,“卖了这么多年的力气,不成想,咱也有当上老板的时候,谢兄弟,多亏了你。虚头巴脑的话大哥也不说了,以后有需要,你一句话的事儿。”
谢樊不动声色的躲开他挥舞过来的大拳头,温和的笑道:“高大哥说哪里话,小弟应该的。”
高豹点点头,也不跟他客气,“是是是,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大哥知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以后我这小铺子还少不得靠你给我把关。”
“好说。”
高豹嘴咧的更大了,“嘿嘿,好兄弟。那个咱们也叨扰的够久了,我想着铺子里总是需要忍受,与其找些不知底细的生人,还不如让程兄弟和阿雅帮帮我,大家知根知底的,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总不会亏待弟兄们。”
谢樊顿了顿,“大哥头一回做买卖,没有经验,阿雅姑娘跟程兄弟,看样子想必也是生手,依我看,还是要找个做惯了的掌柜与你帮衬,等铺子上了正轨,再让他们去帮忙也不迟。”
程果丰采高雅,仪表不凡,也只有这个傻大哥真以为人家只是个跑江湖的普通汉子。
至于阿雅……也是他眼拙,之前未曾在意过,还真不知道这姑娘有这么些个心眼子。高大哥实诚,少不得要被她算计。
高豹是个热心肠直脑筋,如今得谢樊助益良多,自然不会多想,憨厚的点点头言听计从。
宣德殿,正弘帝绕着漆红的主子转来转去,脸上阴云密布。
王福喜悄默声的侍立一旁,呼吸下意识的放轻,大气都不敢出。
叛贼蓄谋已久,来势汹汹,今早的八百里加急,说是又被攻克了一座城池。城中还有愚昧的老百姓,赶着给‘正义之师’送水送粮,皇上差点在金銮殿上气的骂娘。
正弘帝又转了两圈儿,“裕亲王……可有话传进来?”
王福喜脑子飞快的转着,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安的答道:“回皇上,没有。”
正弘帝脸色果然又阴沉了几分,“臭小子,他如今是有女万事足,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不肯关顾朕的死活。”
皇族中,能担当大任,又能让他放心的把脊背交付的也只有这么个弟弟。
阿绚上过战场,从大头兵一路当上了领头将军,是实实在在的打过仗领过兵的,战场上的阴谋阳谋、弯弯绕绕玩的风生水起,有他在,逆贼压根不足为惧。
太子还是过得太顺了,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儿,凡事考虑的都不到位,浅显的很。
依他的意思,阿绚统帅三军,让太子跟在他身后当个小将,也跟着观摩学习一下。
可是阿绚现在脚就跟生了根的大树似得,被女人孩子绊住根本挪不动地方。
最可气的是,他却一点都狠不下心去差使他。
冤家啊!
正弘帝叹了口气,揉了揉抽疼的脑仁儿,烦躁的把桌案上的奏折扫到地上。
阿雅咬着唇站在谢樊的门外,眼泪不争气的一颗颗往下掉,又死命的拍了两下,见里面的人充耳不闻,一点动静都没有,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了擦眼泪,扭头跑了。
她是个命苦的,自小没了娘,八岁就被酗酒的爹赶去船上跑腿干苦力。没有花衣裳,没有红头绳,没有簪钗耳环,只有流不尽的汗水,洗不干净的尘土,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是个名副其实的下等人。
受尽苦楚,吃尽打骂。
生来的癞蛤蟆命,她却从不甘心。
终于,遇上了这个男人,他温文尔雅,行事大方,像春日里拂过枝头的微风,恰到好处的温柔,恰到好处的得体,跟她这样的人截然不同,却又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她觉得,上天终于开眼了,这个男人,天生就是给她阿雅准备的。
他会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爹。
可是为何要有一个陶含珠,她长得好看,她家世富贵,她身份显耀,她有恩爱的王爷夫君,还有可爱的郡主女儿……她什么都好,把她比到了泥巴地里。她什么都有,却还要贪心不足的抢她的谢大哥。
凭什么?
所以程果找她一说,她就同意了。
这个男人她也是肖想过的,可是他看她的时候,就跟看着泔水桶里的臭虫似得,不屑的眼神总是刺的她睁不开眼。
虽然初见的时候他半死不活的身无长物,总是一身布衣,但她独身闯荡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直觉的,这个男人不是她攀得起的。
江湖子弟少年老,她做不起麻雀登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想都不会想。
不过他倒是懂得道义,虽然早已看穿自己的本性,却从不会跟人直言。二人你知我知,也算银货两讫的来往过几回,井水不犯河水,风平浪静。
呵呵,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个人不简单,连王爷的侧妃都敢染指。
要不是她亲眼看着这人翻墙往陶含珠屋子的后窗放纸条,还真不敢相信。
这次,拼着惹怒程果那个煞星,她也要揭穿陶含珠水/性/杨花的真面目,谢大哥不去,不是还有王爷么,总不能那个女人一边吊着她的汉子不肯松手,一边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夫婿的温情,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呢,总不能好处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这两天一直盯着呢,程果前脚往后山去,陶含珠就跟上了,这二人肯定是私会去了。
含珠哄着小花卷睡下,望了望窗外白花花的太阳,咬了咬唇,终是穿上绣花鞋下了榻。
赵绚被她假装闹脾气赶去书房里给小花卷起名字去了,倒不是她心里存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想要跟前任破镜重圆。
而是这事儿根本无法解释,她要是敢含糊其辞的跟他坦白,估计会被那人给捏死。
沈曜,程果,静湖大讲堂,看似没头没脑毫无关联,却写进了她跟沈曜的初遇。
她跟沈曜之间的事儿,知道的人很少,她现在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山上遇见的那个程果,就是沈曜。
莫非当初他抱着她的尸体跳海殉情,二人一起穿过来了?
沈曜一身白衣,金冠玉带,站在怒放的桃花树下,捻着一枝含苞待放的花儿冲着远远而来的姑娘笑。
含珠定定的看了他几秒,蓦地也笑了。
沈曜近乎贪婪的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衣裙,碧色透玉扁钗,碧玉翠葫芦耳坠,袅袅婷婷的站在那里,白皙如玉的肌肤在太阳光下,透光一样明亮。
她变了模样,变了装扮,却依然还是那样美,美得让他窒息,让他心痛。
“果果。”
没有犹疑,没有试探,那就是她,他的果果,永远不会认错。
含珠顿了顿,下巴轻轻的往里收了收,“你是沈曜?”
沈曜眨眨眼,突然歪着头幽怨的道:“谁要跟你生孩子,那么疼,你怎么不自己生?”
这是二人的闺房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含珠的心定了定,脸却有些发烧,心中也有些不舒服,虽然知道沈曜是为了证明身份才说这样暧昧的话,却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赵绚。
“你怎么来了?怎么认出我的?”
沈曜款步上前,轻轻的笑,笑着笑着眼中就起了水汽,他声音低柔的不像话。
“我说过的,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虽然你狠心的很,抛下我一个人,但我还是要找到你的。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
果果……你可怨我?”
含珠轻轻一躲,避开他欲揽她入怀的双手,有些尴尬的笑笑,结结巴巴的道:“那个,沈曜,过去的都过去了,呵呵,都过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片埋葬二人的深海里烟消云散,孰对孰错,早已无关重要。
不管他如何骗他,她总归欠了他一条命。
“你也知道了,我现在有爹有娘,娘还很疼我。唔,还嫁了人,生了小孩儿……总之,过得挺好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咱们就都别提了罢。
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活一次,咱们都好好过罢。以后……还是别再见了。”
沈曜脸上一丝神采也无,整个人瞬间灰败下去,眼中一片死寂,“果果,你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了么?”
身为有夫之妇,含珠自觉地这个问题很尴尬,“沈曜,我是说真的,过去的都过去了,就算当时我没有出车祸,也是想着要跟你一刀两断的,咱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能了。我这人虽然马马虎虎的,但也不会给人做小/三儿的。
这里是大贺,在这里你有你的日子,我有我的日子,咱们各过各的,重新开始,不好么?”
沈曜喃喃苦笑,“重新开始,呵呵,重新开始,没有你,如何重新开始?”
见眼前的小姑娘脚尖磨地,一副急不可耐要逃走的样子,他心痛难忍,不由得愤怒开口,“小三儿?我说过一切我都会解决的,可是你不肯信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你知道你走了之后,我都是怎么过来的么?你不肯做小三儿?那你如今是在做什么,侧妃,说的好听,还不就是个妾!为什么那个赵绚这样委屈你,你都能忍受。我一片真心,恨不能跟家里断绝关系却换不来你的一丝体贴!”
含珠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些日子,赵绚天天跟在她身边,二人每日在庄子上围着小花卷转悠,她都快忘了,这样的日子如镜花水月,经不起时光流逝,经不起岁月蹉跎。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们会回到王府,他当他的王爷,有他的后院花丛,她……只是其中的一朵。
晴天霹雳,当头棒喝,陶含珠,你……自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