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看上去约莫五十,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容,精瘦硬朗,他身着一身日常的僧服,一点也没有主持的架子。他双掌合十,目光和善地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说。只要是老衲能办到的,定会为施主排忧解难。”
“谢谢大师。”想不到这净空师父这么好说话,“是这样的,我想为一个朋友诵经祈福。”
“这有何难?把他们的名字及生辰八字给我吧。”
如涵欣喜地把早已备好的纸条递了过去,心想着大师就是大师,这气度果然是不同凡人的。
净空接过纸条,看了眼上面的名字,蹙眉反问道,“施主认识辰逸雪先生?”
“是呀。”他怎会知道这个?难道和尚还能未卜先知?
“两天前有个好友来找老衲,希望我们能为他的家人诵经,而他的家人正是施主这张纸条上的名字。”净空望着她,释然一笑。
如涵心口一紧,“大师说的好友是逸雪吗?”
“佛曰: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言罢,净空转身朝一旁的金色巨大香炉走去,将纸条缓缓放入炉中,刹时间雪白色的纸条便化为灰烬,随风消逝在了空中,“不放不住,方可久持心念,如此的放不下,实在有违做人之道。阿弥陀佛,老衲就此别过,施主请珍重。”
大师是在劝她放下执念吗?
如涵久久地定在原地,直到丫丫从寺后殿跑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姐姐,这里的斋饭好好吃,我给你打了份哦,你饿不饿呀?”
“丫丫,最近逸雪哥哥有来你家吗?”她蹲下身子抚过孩子的脸。
“有啊。不过才呆了两天就走了。”丫丫嬉笑地把饭盒放在她的手中,“逸雪哥哥告诉我,去年和我一起种的山茶花很快就要开了,以后凡是来这里礼佛的人和被超度的魂魄都能看见哦。”说着,孩子便扭头指向对面那座山,“姐姐,你不知道,这山茶花吸引了别的镇上的人,他们都过来看看呢,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旅游景点了。”
果然是他种的!她早就应该猜到的。
这男人就是这样,默默地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却总是不说,如果不是她心血来潮的来一趟,岂不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他就不能和她说:“我种了一山的山茶花,现在开花了,带你过去看看吧”这不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吗?
她叹息了下,好像他是想要陪她过来的,是她不同意,还把他留在了村口。
虽然还是有些埋怨,但如果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有个男人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那她就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一定是她前世行善积攒了不少德,才换得今世与他的相识相知相恋,感谢上苍!
连日的奔波让如涵有些疲惫,加上双肩包的重量,压得她有些吃不消。好在丫丫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不像城里的孩子那般娇气,不但没有成为她的负担,反倒帮了她许多忙。
沿着花香,她们登上了那座不算高的山,置身于花海之中,她们忍不住大声冲着空谷呐喊,听着耳畔一声声的回音,如涵不禁觉得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丫丫,你知道山茶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
如涵走到她身边,抚摸着她可爱的小辫子,柔声道:“丫丫,记住了,山茶花的花语是可爱、谦让、理想的爱、谨慎、了不起的魅力。”
“嗯,我记住了,姐姐!”
“丫丫,出门前叫你带的口琴带了吗?”
孩子点点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口琴,举到了如涵跟前。
“丫丫,可以为姐姐的的朋友们吹首《白桦林》吗?”她垂眼望着不远处的山茶花,内心可谓是五味杂陈,终于一滴泪没忍住便砸了下去。
须臾,略显生涩稚嫩的琴声飘荡在山间,四周一片祥和寂静,娇艳的花瓣轻轻地随风摇摆,像是在附和一样。别了,刘明宇!别了,黄尚文!别了,赵刚!别了,逝去的青春!别了,那如阳光般美好的初恋!
我的世界里只有小雪花一个人,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春天的气候,早晚温差很大,太阳西沉,山雾笼罩。
在她们的身后是浓重的黑,仿佛要吞噬所有的生命般令人胆颤,而前面却是灯光点点,炊烟渺渺。如涵没有在约定的太阳下山前赶回村口,本已是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却在见到那颗老梧桐树下隐约的一个熟悉身影时,她的心立刻定了下来,不由加快了脚步朝那人走去。
他依然站在她们离开时的位置,身上的衣服也许是被风吹了一天而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却一点也没有折损到他的气宇轩昂。这么远远望过去,她突然发觉记忆中曾经的那个儒雅脱俗的男子,早已蜕变成一个和众多普普通通等待归家妻子的丈夫般温暖。他看着她的眼神坚定中带着痴迷,还有一丝的不确定,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都让他觉得不安,现在她已放下了所有的执着,只想从今往后和他好好的过日子。
她牵着丫丫的手在他面前顿步,仰头看向他的双眸,心中的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沉默。而他也静静地回看她,干裂的唇张阖了好几下欲言又止。
他这一天该不会连一口水都没喝吧?平时总是骂她是笨蛋,其实最笨的人是他才对。
“我有句话想和你说。”如涵从衣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抓过他的左手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上去,然后将他的手掌合上,低着头不看他的反应便拉着丫丫走了。
手心处软软的不知何物,逸雪疑惑地紧了下眉头,缓慢地张开了手。待看清是什么后,他轻扯了下嘴角,随后嘴角越扯越大,眼角的笑纹也越拉越长,最终全都敛入了双鬓。
他回头睨了眼有些走远的那一大一小的背影,迅速将那粉红重新握紧,迈开长腿追了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