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离开后,第二日便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
他面上的沉郁之色被隐藏得更深,一双漆黑瞳眸之中满是缱绻深情,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并将姬临川此前对他说的那番话选择性遗忘。
他每日都会拿来一壶温酒,姬临川不愿意喝,他便自饮自酌,复又将猝不及防的青年拉入怀中,低头便是一个深吻,将那辛辣微苦的酒液渡入青年嘴中。
若是兴致上头,有时还会翻身将青年压在身下,接着便又是一番极尽温柔的缠绵。
而姬临川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面上表情未变丝毫,便是动情之际,眼中氤氲上薄薄水雾,掩去了其中冷淡神情,也仍旧显得遥不可及。
魔尊只当看不见。只要是姬临川,便是现下僵硬如同木头般的反应,都比外界那些千娇百媚的绝世美人更让他动心。
这人是他那沉寂幽暗世界中的唯一光源,即便身化飞灰,也要伴他永久。眼前求而不得的酸涩黯然,貌合神离的苦涩无奈,又怎比得上永远见不到这人的绝望痛苦?
魔尊想罢,将青年消瘦的身体抱得更紧,似乎如此,便真正拥有了这个人。
姬临川面色仍旧苍白。
任谁被困在心魔幻境之中,还被迫与一个自己厌恶至极之人□□交缠,都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尤其对他而言。
他厌恶这种浪费时间、消磨意志的行为,而魔尊却似乎乐在其中。
这实在可笑,魔尊自欺欺人也便罢了,难道其所认为深沉的爱,却只是想把他变为笼中之鸟,满足身体的渴望,仅此而已么?
即便感情寡淡如同姬临川,也只觉这样的爱太过肤浅。
果然,无论魔尊对他的感情发生了如何变化,他仍旧处于被动的位置。
不得解脱。
始终不得解脱。
……
沉渊真君的洞府上方。
云雾掩盖之中,正静静地漂浮着一座宫殿。
这宫殿通体白色,其上暗金纹路缠绕,在阳光下笼罩着神秘的光晕。
洞府之中的人越聚越多,却始终无人发现这座宫殿,即便有人御剑飞行路过此地,也直接将这庞然大物忽略过去。
宫殿之中,有一个庞大的阵法正在运转。极其玄奥的阵纹在空间四处浮现,无尽仙气、五行之气、阴阳之力皆在此间流转、汇聚。
阵法中间,正悬浮着一柄剑。
长剑造型古朴,剑身之上镌刻着繁复纹路,似有惊天伟力蕴藏其中。
忽而,阵法光芒大盛,长剑发出连续嗡鸣,一道白光自剑身之上浮现,接着便飞掠而出,穿透宫殿上重重阵法,直直向青山之上的悟道阁落去。
白光落地,幻化为一道虚幻身影。
隐约可以看到,此人身着一袭白衣,乌发束冠,有深沉威势凝聚周身,便只站在那里,便是天地间唯一的中心。
他面容模糊,看不清具体五官,然而那远离尘俗的气质,却与石坛之上盘膝而坐之人交相辉映,似有不可分割的联系牵绊其间。
他凝望了石坛片刻,双手飞快结印,阵法流转,道则变幻,玄钟再度发出一声憾然钟鸣,悟道阁周围空间泛出道道波澜,渐而完全隐没,不见踪迹。
随即,他迈步走上石坛,在青年身后盘膝坐下,伸手将青年虚虚揽在怀中,姿态十分亲密,从远处看去,两人似乎已连为一体。
那虚幻的身形时而凝实,时而变淡。
一声低低的叹息飘散在空气之中。
……
魔域血漠,幽暗山谷。
黑袍人将又一具尸体抛入血色阵法内,熟练的动作似已重复了千百遍。
浓郁的血气似乎将整个山谷都笼罩入不详的氛围之中。魔域本就诡异阴森,此处更显得可怖非常。但奇怪的是,明明山谷位于三大宗门的管辖之中,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发觉此处异样。
黑袍人将尸体处理干净后,便从怀中拿出一张写满血色符文的卷轴,他的肢体动作极不协调,似乎关节之处受过重创。
卷轴慢慢摊开,上面大半的血色符文亮起,构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黑袍人开口,他声音嘶哑道:“……七年了,你还没好么?我已等不及了。”
他的语气阴沉已近癫狂,浓郁恨意从一字一句之中泄露出来。
片刻后,卷轴之上凸出来一张扭曲的人脸。
人脸上一个夸张到极致的笑容,直咧到耳根,诡异地仿佛从人心中响起的声音传出:“莫急,你只需继续给我提供‘养料’,很快,我与我的族人便会重返人世,届时你所乞求的东西,都会一一在这天地之间上演……”
黑袍人嘶哑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自然,我血魔从不虚言。”
卷轴上的人脸渐渐隐没,一道血色暗芒没入黑袍人体内,让他身上气息再度强大几分。一阵阴风吹过,掠起黑袍人的兜帽,一张被血迹沾染的清秀脸蛋显露,那双本来漂亮有灵气的双眸,此时其中是一片死灰般的漠然。
上玄仙宗,青霄峰。
道衍真君正闭目盘坐于洞府之内。
其实到达他这样的境界,修炼所能取得的进境已是微乎其微。
大乘后期想要到达飞升之境的途径只有两个,一是功德,二是顿悟。
而对于道衍真君而言,他纵有百世功德,深厚领悟,马上便可白日飞升,仍旧不会跨出这一步。
至少在事情结束之前,不可以。
数万年过去,当年的阴影早已被世人遗忘,所有伤害皆已被岁月抹平。
可谁又曾觉察,那高悬于世间生灵之上,连绵不断的杀机?
而这场杀局,能够化解的,唯有一人。
他轮回数次,横跨数万年光阴,要等的,也不过是这个人罢了。
便在此时,他忽然心生警惕。
一种极熟悉,却又因相隔太过悠长的岁月而变得有些陌生的气息在远方一闪而逝。
是错觉么?他面色凝重,立即开始着手推演天机。
希望不是那种东西卷土重来……
……
心魔幻境。
这日,魔尊又拿了一壶温酒过来。
这酒以魔域中央极珍贵的神玲花酿制而成,能够促进神魂与身体的相互契合。魔尊一直担心姬临川的身体状况,因为此前他将姬临川炼制成魔剑之时,便已对其神魂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以强大神识将其神魂切割,再在其中强行烙下魔器封禁,以此控制姬临川的行为举止,甚至意志想法。
虽然经过温养淬炼,其神魂在魔剑炼成之时便已得到修复,但总归是比普通神魂,脆弱几分,如今还被天劫所伤,匆忙转移身体,恐怕损伤不轻。
长此以往,恐怕有神魂消散的危险。
是以,他才天天锲而不舍地琢磨着修复神魂的法子。
神玲花酒酿只能解一时之需,要彻底修复神魂最好的法子,其实是神交。然而这种事情,并非如肉体上的欢好一般,可以半强制性地将人弄上床的,必须双方都愿意,这场神交才能进行下去。
而无论魔尊多么自负,他也不认为姬临川会同意此事,或者说他其实很清楚,姬临川在各种意义上,对他都只存恨意。
魔尊有些苦恼,他拿起酒壶斟酒递过去姬临川面前。
姬临川本不想接,但是想起上次魔尊直接把他按住嘴对嘴渡酒的场景,他就默默地把酒杯接了过来。
一壶酒很快喝了一半,姬临川感到有些眩晕。
魔尊正愁不知如何开口,便听到他淡淡的声音:“你此前说,可以带我到天灵界任何地方?”
魔尊道:“自然,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我陪着你,去哪儿都是可以的。”
姬临川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许久才道:“我想回上玄仙宗看一看。”
魔尊一愣,本能便想开口拒绝,他总感觉去了上玄仙宗,许多东西便会失去掌控。只是他之前已经拒绝过姬临川一次了,莫非还要拒绝第二次么?
转念又想起方才的苦恼,便道:“带你去可以,但你必须先养好身上的伤。”
姬临川平静道:“我身上没有伤。”
魔尊叹了口气,道:“你神魂遭受重创,时常会感觉到极端的疲惫,如何能说并未受伤?”
姬临川漠然,他的确精神状态不佳,稍微复杂的思考便会头疼欲裂乃至昏迷,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轻易便被魔尊抓回来。
虽说他并不在意这些,何况不过是心魔幻境而已,但既然魔尊提出来……
“你想干什么?”他直接开口。
“帮你疗伤。”魔尊凑近前,额头抵着姬临川的额头,柔声道:“放轻松,让我的力量进去。”
姬临川马上觉察到他想做什么,猛然将其推开,“滚!我不需要!”
神魂是极为私人的领域,魔尊这样的做法无疑实在侵犯他的底线。
“你不是想要出去么?”魔尊低头凝视着他的双眼,面上一片认真之色,“就一次,只是疗伤,我不会窥探你的记忆,相信我。”
姬临川如何能够相信?
见他不语,魔尊无奈道:“那便没有办法了,你这样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出去,我们还是先慢慢养好伤吧。只是单靠外物,我也并无把握能够治疗你的伤势。”
姬临川沉默片刻,冷声道:“乘人之危,无耻之徒。”
魔尊缓声道:“我只是想帮你。”他知道姬临川说这句话,态度已经有些许软化,当即不再犹豫,再度贴近姬临川的额头,庞大的神魂之力涌入其中,与姬临川的神魂交缠在一起。
这与当初道衍真君单方面传输神魂之力不同。所谓神交,是双方神魂之力的交缠和融合,乃是修士之间最为亲密的举止,修真界中所有双修之法,大部分都是建立在神交的基础之上的,而肉体只是一个沟通的渠道。
那种比欢好更要强烈百倍的快感席卷而来,姬临川微微一抖,便已被身形高大的魔尊牢牢按住。汗水自脸颊淌落,姬临川不住喘息着,间或两声控制不住的低吟。
明明肉体上没有任何过界的举动,但神魂之上传来的刺激已经足够让人癫狂。
魔尊将额头离开时,这场特殊的‘疗伤’已经持续了十个日夜。
姬临川软软地靠在他怀中,被他温柔地安抚着背脊,许久,那种因为太过激烈的快感而生出的颤抖才慢慢平复。
正如力量传输是有境界压制的,神魂交缠时境界压制则更为深重。
整个过程都是魔尊的神魂力量在主导一切,姬临川只是被动承受。但魔尊的消耗绝对不低,神魂力量的恢复并不容易。
但魔尊并没有说什么,只要是为了姬临川,一切皆是值得的。况且姬临川本不屑于这样的疗伤方法,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没有抱怨的权利。
“休息一下,我们便前往上玄仙宗吧。”魔尊并非是得了便宜不认账之人,他在姬临川额头落下一吻,便将他放下,转身离去了。
姬临川侧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睛,内里是一片空白的茫然,许久才找回些许焦距,发现神魂之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
他面无表情盯着魔尊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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